准身边不乏追求者。他从不忌讳让她知道他的私事,尽管他从不提起,他也不会试图遮掩。谢灵的追求攻势最猛烈,直到现在顾准有了女朋友,她也仍旧是不间断的约他找他。有些女人和其他人不一样,譬如谢灵,她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和不怕失败的勇气。多数时候,顾准的冷漠和反感让范濛都替谢灵难堪,她却依旧倔强的笑,说些和她身份不符的幼稚的话。

    还有许多莫名奇妙的电话和短信,顾准一直交给范濛处理,他的私人手机号里除了家人,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也正是这么一路看着这些前赴后继的追求者,范濛才深刻知道,顾准这样的人,沾不得。

    正怔忡间,桌上电话响起。接起,原来是外卖到了,却不是她的外卖。范濛长叹一口气,拎着两个袋子走向他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请进。”

    范濛推开门,顾准斜倾在椅子上,左手缓缓按着额角。她立在原地说:“顾总,您的外卖到了。”看到他点了点头,她才走向茶几处,轻轻放下。

    很想说“先吃饭”“好好休息”之类的话,可是,有话不说早就被经验累月磨成了习惯性反应。

    他大概是真的累了。虽然明天要去总部出差,临时性决议下来的时候,他们只有一天时间准备,很匆忙。这却并不是他们最忙的时候,范濛想起c市分公司成立的那段时间,公司上下不眠不休忙了半个多月,顾准就连着一个礼拜没有睡好觉。

    可他也没有现在这么累。

    范濛突然有些好奇,莫宁在他的心里,到底是怎样一个重量?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那一次的采访。范濛记得很清楚,莫宁提问时很迷人。不过,仅仅是她这么认为,顾准对之的印象似乎并未多深刻。然后是第二次的专访……

    想着想着,范濛就放弃了。对于这些,顾准实在没有透露太多的信息——太多他们相爱的信息。可是,为什么莫宁突然就入侵了他的生活?

    顾准爱她什么?如果说聪明、美丽、自信是莫宁最吸引人的特质,那么范濛可以毫不犹豫的说,顾准有太多这样的选择。毫不夸张的说,就连范濛自己也是属于这一类型。

    为什么偏偏是她?一个与他生活和工作都没有多大交集的女人?

    强迫自己收神,范濛重新投入工作中。

    八点半。前台小姐打来电话,说有位姓梅的小姐要见顾总。范濛亲自接过电话,心里隐约猜到是谁,接起之后,那边一个醇美的声音响起:“范秘书,你好,我是梅迪。”

    范濛装出惊讶的样子:“哦?是梅小姐?”

    梅迪:“顾准现在方便吗?我打他电话打不通。”

    “好的,您稍等,我帮您问问。”挂断,拨顾准办公室的内线。

    “请说。”

    “顾总,梅迪小姐正在前台。”

    “……”

    “是要帮您推辞还是?”

    “让她进来。”

    “好的。”

    梅迪明天和顾准一趟班机。顾准对梅迪还是有些不同的。那种不同隐约带了些亲情的意味。虽然没问过,范濛却知道梅迪之于顾准的意义。梅迪的父亲是美国华人圈子里有名的商人,年轻时就在华尔街闯荡,三十多岁娶了一个富翁的女儿,得到富翁的赞助金后,他开始了自己的创业史。梅迪最令人向往的是他极为广泛的交际圈子,他很会做人,很多去美国闯荡的年轻人都曾接受过他的人际帮助,虽然不太确定,范濛却只想到了这一个原因。

    去前台见到梅迪,范濛仍然觉得惊艳。混血儿并不少见,大都长得不错,但梅迪是算长得完美的那种,每一处都很完美,简直精致,像芭比娃娃。

    她端端正正的站在那里,朝范濛礼貌的微笑,范濛领她去顾准的办公室,一路上,范濛想到,除了采访,莫宁好像从未来找过顾准。

    把范濛送进顾准办公室后,范濛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带上门那一瞬间,她看到茶几上那份外卖仍旧保持着她刚送进去的样子,原封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人要看顾准的心理因为剧情结构的关系,顾准的心理活动会在一个关键的时刻出现>_<

    但大家对俺儿子的怨声已经载道了,所以让范秘书出来跑跑龙套。

    她爱慕顾准应该不是啥意外的事,莫宁第一次专访顾准的时候有埋一些小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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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一战

    莫宁并没有吃下外卖,她打了个电话给好当家,问了另一份外卖的去处,然后花十分钟的时间下定了决心。拎着外卖盒出了家门。

    他明天要出差,这么晚还去公司,想必真是有许多工作要做。两个人一起吃外卖……这么想着,也是个不错的场景。

    出门打了车,直奔文森特大楼。上了十八层,她就在前台拨了顾准的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那边才响起一声“喂”。

    “呃……吃过饭了吗?”

    “唔,正准备去。”

    “哦?一个人?”莫宁以为他指的是他自己的那份外卖,心里还掠过一喜。

    “和一个朋友。”顿了顿,顾准很快问:“你在哪儿?”

    一喜变成空喜。莫宁飞快排遣情绪,轻轻地“哦”了一声,握着外卖袋的手不自觉一紧,却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我在家呢。我只是来确定外卖是不是你订的,我吃过了。”

    顾准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再开口时,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清晰:“是我订的。”

    “明天几点的飞机,需要……”

    “抱歉,我在开车,稍后再打电话给你。”

    “哦,好。”话还未完,莫宁已经滑上手机盖,深怕错过一秒就会发生什么意外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正了正身,抬头时不小心触到前台小姐还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后者干脆大方的朝莫宁笑了笑。莫宁却没办法回她一个同样礼貌的笑容。

    又拎着外卖袋回家。

    特意让出租车司机在小区外停的车,为的就是想理一理自己的思绪。莫宁现在是真信了周一诺的话,恋爱确实能够让人高倍的变得不像自己,喜怒不由己,言也不由衷,会特别特别在意他的想法看法,他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哪怕是一个不经意的表情也能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周一诺的悲剧早早的告诉了她,不要太早把自己的心交给他,除非他把自己的先交给你。这样的心理防线让她一度对男人防心甚重,过去的几年里,几乎无人走近她的心里。她可以对任何在乎她的男人毫不在乎。

    直到顾准这个例外出现。原来爱是这么可怕的事情,在不知不觉中就吞噬了一个人所有的矜持。

    夜里有风,她走得很慢。不断踩着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她想着,或许自己该改变改变。不,确切的说,应该是回到最初的样子。那样,她就不会有这么诸多的愁肠,不会有这么多奇怪而又脆弱的期待,不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走过了一段,又倒回头再走一遍。手抻进大衣口袋里,拎着外卖袋让她觉得累赘,可是,即便眼前两步的距离内有个垃圾桶,她也舍不得扔,也就一直这么拎着。

    夜更黑了,湿气也渐渐重了起来,心绪也在这样的环境里慢慢平静下来,她这才迈步朝小区的方向走去。就在楼下,车停的声音重重刺激了她的耳膜,紧接着,强烈的车灯照在她的侧脸上,她伸手挡眼睛,只是强光下熟悉的车前身,就叫她那颗刚平缓的心又瞬间激荡起来。

    她愣在那里,直到顾准从车上走下来。他也正由远及近的打量她,目光逡巡到她手里的外卖袋上,视线定格了好一会儿,他再抬头时,眼里有意味不明的东西流过。莫宁拙劣的说:“我下楼来扔垃圾。”

    顾准嘴角一弯,抬起手,温柔的抚在她脸上,皱眉道:“很凉。”

    “夜里风大。”

    “范秘书刚才打电话给我,她看见你从公司离开。”顾准不咸不淡的说。

    莫宁尴尬的从他手里移开,闷闷道:“没错,我刚去你们公司找你了。”又突然抬起头朝眼前挺拔的男人笑了笑:“真遗憾,你不在。”

    顾准低头看她,她的脸色在车灯照耀下显得有些白,偏偏笑容还很倔强。眉峰轻蹙,他小小的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她。

    外卖袋子落在了地上。

    突来的温暖侵袭了莫宁,她忍不住鼻子发酸,就这么回抱上他,试图通过在他身上蹭鼻子来缓解那股酸意。

    “对我坦白有那么难吗?”

    莫宁哼了哼:“这话一字不动还给你。”

    “在外面走了很久?”

    “很久,很冷。”

    “这样会好一些吗?”

    莫宁闭上眼,承受着他慢慢加重的力量,笑道:“嗯,很好,很暖。”很踏实,很安心,很舒服……这一刻,她猛然想起周一诺留给她的话,爱情里的喜怒哀乐旁观者是道不清的,人和人差别太大,恋爱并没有可以直接共享的经验。

    她一下就推翻了自己刚才一个人时归纳出来的想法,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不管前面是伤是痛,是悲是喜,她都要走下去。

    顾准走后的第三天就是中秋节。前两天晚上莫先生和莫太太都纷纷打来过贺电,原本是想劝莫宁回去,因为她要做一个专题,二老也就没有勉强。不过,当中秋节一大早,她揉着惺忪睡眼打开房门,看到自己的父母正站在门外的时候,她差点怀疑自己也许正在做梦。

    莫先生背着手,一本正经的样子,莫太太就在他身后嗔道:“这死作的男人!”

    莫宁还是没反应过来,扯着莫太太的胳膊说:“妈,你……你们……”

    莫太太捏了一把她的脸,慈爱的说:“宝贝!我真是妈妈,这真是爸爸!”

    莫先生已经一个人走进了客厅,四处打量着。

    “是我吵你爸爸要来的,他本来也想来,临时还接了些事情。待会儿跟你说,我们就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些菜,中午做几个你爱吃的菜!”边说着,莫太太已经走进厨房,末了,还探出头说:“宁宝贝!你要是困,就再去睡会儿吧!厨房交给我和你爸了,我买了鸡翅,让他全都做给你吃!”

    莫宁整颗心都暖融了。理了理头发,她走向莫先生那一边,把摊在沙发上的书移到一个角落,她说:“我这里可只有铁观音,爸,你不嫌弃吧?”

    莫先生已经参观完她的房子,颇为鄙夷的说:“这房子小成这样,住的习惯?”也不怨莫先生这么说,莫宁家的房子也是三层小别墅性质的,她上大学之前还和父母一起住在校职工宿舍,后来,莫先生不知从哪儿置了块地,又找熟人盖了套房子,家里很宽敞,还有个搭了葡萄架的小院子。莫宁有间属于自己的大房间,大三暑假的时候,莫先生又弄了条萨摩。莫宁和那狗相处的时间不长,对它也无甚感情,莫先生和莫太太却宝贝极了那条狗。是真把那狗当儿子养,到哪儿都带着。

    “还能嫌弃你?”莫先生坐在沙发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过来,让爸爸好好看看!”

    莫宁笑着走过去。一坐下去,就伸手去摸莫先生的肚子,道:“您还天天跑饭局呢?啤酒肚都大成这样了!”

    莫先生呵呵笑:“养女儿可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被寒碜的!你爸爸我现在正处在一个离退休的阶段,没多少享酒肉之福的机会了,就让我且放纵着吧。”

    “身体最重要啊,父亲!您和我妈最近吵得少了吧?”

    “少?怎么会少?你妈更年期真长,每天有事没事嘴不停,不和她吵她也能一个人骂骂咧咧骂一天,夜白都嫌弃她了!”

    夜白就是那只萨摩。名字是莫宁取的,源自唐玄宗最喜爱的御马照夜白。

    “我听你妈说你谈恋爱了。”莫先生突然说。

    莫宁一讶:“她怎么知道?”

    “苏也宜上次在qq上和她说的。”

    莫宁表情瞬间僵了,一想到苏也宜,莫宁就忍不住想狠狠捏她一把,什么不靠谱的事情她都干得出来。又一想,反正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所幸大方承认:“嗯,是谈了一个。”

    莫先生表情高深:“是谈着玩的,还是真谈?”

    莫宁没有犹豫,直道:“真谈。”

    莫先生听完这话,表情说不上喜悦。

    莫太太却是真高兴。吃饭的时候就不停地说:“也宜发过照片给我看了!我看不错不错,非常不错!什么时候领我们看看?不然现在叫他来吃饭?”

    莫先生斜眼瞪她。莫宁赶紧解释:“他去出差了,这几天都不在。”

    莫太太一笑:“不急不急,反正迟早见。”

    莫宁赶紧夹菜堵住嘴,就是想防着被二老联合攻势,刨根问底什么的。怎料她实在自作多情,因为接下来,莫太太的问话是:“喂,你说我们不在,阿姨会给夜白做什么吃?不会给它吃韭菜吧?那孩子韭菜会过敏。”

    莫先生眉头一皱:“我们千叮咛万嘱咐,不至于那么没记性。”

    “不会给它吃包子吧?它不喜欢吃包子。”

    “不会。”

    “夜白真可怜。”

    “……”

    “我早说了,请什么钟点工啊!把它放老许家不挺好,正好他家有只大猫,夜白还能和那猫为伴……”说到这里,莫太太突然停住,视线移向莫宁,她换了副认真的表情说:“宝贝,我差点忘了问你。”

    莫宁做了个疑问的表情。

    莫先生接话:“许书怀最近毫无消息。你许伯伯许伯母很担心,这次来,主要也是想问问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莫太太:“尤其是你许伯母,连着一个月都愁容满面,人都瘦了。你许伯伯身体不好,她又不方便来g市,前段时间我和你爸都比较忙,她想找我们帮忙没找到,这不,前天才找上我们。”

    二老这么一说,莫宁也陡然注意到一些被忽略的内容。她确实很久没有许书怀的消息了,上一次无故挂断电话之后,她再也没有他任何的消息。他以前倒不是没这么消失过,只是不管他去哪儿,总会事先给她打个电话,有时是发短信……若不是这段时间莫宁自己被工作和感情问题困扰着,她肯定会注意到这些。

    不再做其他猜想,莫宁当即掏手机拨了许书怀的号码,手机凑到耳边,里面是“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和她上一次打他电话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莫太太是真有奇人的,举手,俺见过。

    现实里的莫宁和莫太太有这么个让我记忆犹新的段子。

    有一天,莫宁去洗衣服,从洗衣机里把一大堆衣服拿出来晒的时候,她惊恐的发现自己的长裤里居然有一只袜子。于是她发短信和莫太太说这件事,原本以为莫太太应该安慰她的。哪知道莫太太竟然特别高兴的说“宝贝!你真是太像妈妈了!我曾经有一次洗完被单晒它的时候惊恐的发现被单里居然有一条内裤”。

    俺听完莫宁讲这事,俺就直接喷了……

    三二战

    第二天,莫宁直接去了税务局。

    许书怀当初为了替她积累些人脉,更方便她的工作,早就把他的同事介绍给了她。那时许书怀还说:“以后难免碰上一些积极进取的同事,要是哪天他们升官发财了,咱们也能沾上些好处。”

    然而今天,这群同事却都很谨慎的样子,对许书怀的事情都不怎么愿意多说,好不容易问清了许书怀的情况后,莫宁想起那句话,竟觉得有些悲从中来。有些话,还是说不得的。

    许书怀受贿罪成立,判了三年的刑。

    从税务局出来,莫宁又去了许书怀所在的看守所,狱警传他的话说他不想见任何人。莫宁暗恼,托狱警回话:“如果你希望你爸爸因为你入狱而心脏病突发,你最好永远别见我”。

    狱警再出来的时候,许书怀就跟在他身后。囚服穿在他身上松松垮垮的,莫宁这才意识到他瘦了很多,腮上杂乱的长满了胡子,黑眼圈也重了许多,一见莫宁,他瞬间耷拉下去。

    莫宁尽力隐忍住对他的火气,心平气和的说:“许伯伯许伯母到处在找你,中秋节我爸妈过来了一趟,也算是为了你。最近你爸身体不好。”

    许书怀低着头,以前那种玩世不恭完全不见,他就像个被拍扁的蚊子,再也没法扑腾了。莫宁还是有些心疼,语气更柔了一些:“你希望我怎么和他们说?”

    许书怀沉默了几分钟,再开口时,声音涩得很:“求你……别告诉他们。”

    莫宁没有接话,她知道许书怀此时正遭遇着一股脆弱的情绪,她等着他的情绪过去。没过多久,许书怀再度开口:“你最近,还好吗?”

    “嗯,还好。”

    “听说你和文森特的顾准在谈?”

    “嗯。”

    “他对你好吗?”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许书怀似是无意识的抬起了头,触到莫宁看他的目光后,他又瞬间低下头去。

    虽然只是片刻,莫宁却清楚的看见他眼里尚未褪去的水光,想到他对自己的感情,莫宁体谅的终止了这个话题,转而道:“我会和伯父伯母说你……”

    “告诉他们我出国进修了。”许书怀打断她,又突然站起来,转了个身,说:“祝你幸福。”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没有背影可看,可她脑子里就有许书怀孤单离去的身影,久久不散。

    这次的打击对他很大吧,大到莫宁看见他都不敢斥责,不敢询问,不敢说他一个不对。毕竟十几年的友情,许书怀现在这样,她总觉得内疚,觉得好像欠他什么。

    于是只好将这份隐隐的歉意转移到许书怀的父母身上,电话里,她极细心的交代许书怀的去向,又代为履行做子女的义务,对老人嘘寒问暖,倍加关怀。许书怀坐牢的事,谁也不知道。

    中秋一过,就是国庆长假。

    报社里比较阔绰的几个男男女女老早就在群里商讨去什么地方旅游,最终的意见是说去南半球找个靠海的小岛,晒晒日光,玩上几天。有人问莫宁的意见,莫宁原本是没心思出门的,看过他们发的一些图片之后,又突然想去散散心。

    最想的是,和他一起去。虽然知道他并不一定有时间,莫宁还是忍不住给仍在美国的他打了个电话。

    “呃,国庆有假。”莫宁委婉的表达。

    “嗯,然后?”顾准那边还有噼噼啪啪的打字声。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一定。这次的事情比较麻烦,以后会告诉你。”打字声一停,他问:“怎么了?”

    “没怎么,最近单位在组织国庆旅游……”说到这里,莫宁觉得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个小媳妇,于是换了种口气:“本来想和你一起去旅游的……”

    那端突然漾起一阵低低的笑声,没有夜莺般动听,却直接渗进莫宁心里。被这样的笑声撩拨,莫宁只觉得心痒痒的,又浮起来,半天不着地。

    “很好笑吗?”

    “不好笑。”

    “那你笑什么?”

    “想笑。”

    莫宁也想笑,生生忍住,问:“那你回来吗?”

    “我会尽力。”顿了顿,那端又有键盘声,“定好去哪里吗?”

    “南半球一个叫土济的小岛。”笑意冉冉,莫宁补充道:“也许你没听过这个地方,这是我的同事们所找到的,与海有关,又不是限于东南亚,又便宜,又相对好玩的……性价比最高的地方。”

    “听起来不错。”

    接下来,直到报社一行人踏进机场,登机,关手机。莫宁都没看到顾准,也没收到他任何一个解释的电话,任何一条关于为什么没能出现的短信。她不太清楚为什么张乾志会和付夕颜一起出现在随行的团里,但看得出来,两人一起看她的眼神都有那么些炫耀加嘲讽的意味。

    莫宁倒没有无聊到去计较这两人的意思,心里却还是有些闷。差点就拎着行李包直接往回走了。

    众人在深圳转了机,直飞悉尼。又在悉尼转机,这才飞向目的地。

    两天一夜后,报社一行才到达这个叫土济的地方。导游是个年轻的姑娘,外语学院毕业的,有一口流利的英语,据说她还精通其他三门外语。从机场换了大巴,此时已是深夜,其他人大概是挡不住兴奋,都不怎么安分。莫宁却觉得很累,就靠在椅背上眯了起来。迷糊中,好像发生了什么劲爆的事情,车上响过一阵喧闹。

    抵达下榻的酒店时已经是凌晨,莫宁领了房卡,直奔房间,一挨着床就沉沉的睡了过去。做了个很美的梦,梦里的顾准骑着七彩的云朵从天而降飘在她眼前,海边的天空做了他的背景,他的现身美得神奇,惊诧了所有与她同行的人,最震惊的是付夕颜和张乾志,他们的表情也都是彩色的。莫宁在梦里想起来,原来在大巴上那件劲爆的事情是付夕颜和张乾志公然在车上接吻。

    第二天下午一点多,众人在导游的带领下吃过了海边自助,然后就放大家自由活动。许多同事出于拍张乾志的马屁,出于真的喜欢和付夕颜在一起,都成群结队的跟着他们去了一处。

    土济岛的海景很美,风很大,暖暖的,湿湿的,吹在脸上就像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抚摸着。莫宁没换泳装,穿着薄薄的纱质长衫,就这么抱臂在沙滩上走,风把她的长裤吹得鼓鼓的,她的长发也一直飘散在空中。这个季节来海边旅游的人不少,除了黄种人,白人也很多。有人看见她,很热情的和她招手,说一句 “hello”,莫宁统统回以微笑。

    海边的人们大多穿着泳衣直接仰躺在沙滩上,莫宁已经尽力不去看一个个穿着大胆的人们,走着走着,再抬头时,前面猛地出现一排光溜溜的人,有男有女,没有一个身上穿了衣服。

    这里是无泳装区吗?莫宁不禁脸红起来。尴尬的转了视线,抬手掠了掠头发,急忙转身朝来处走。又觅了个空着的躺椅,她就那么坐了上去,找了个舒适的角度,躺着看远方蓝得透彻的天幕和土济岛上嶙峋的大石头。

    耳边有各种口音各种语言,太阳不大,莫宁眯着眼睛,静静的感受着这里的风和光。躺了一段时间,眼前突然飘过一片阴影,偏头去看,原来有个人刚坐在了她旁边的躺椅上。

    那人察觉到莫宁的目光,也转过头来看她,半晌,露出一口洁白的牙:“hi!是中国人吗?”

    莫宁被那人灿烂的样子晃花了眼,听到熟悉的语言,她忍不住笑答:“是。”

    那人一听似乎也很高兴:“我是北京人,你呢?”

    “j市人,但是,目前在g市工作。”

    “我叫邱循,敢问芳名?”

    “莫宁。”

    “第一次来这儿吗?”邱循虽然是北京人,但听起来京腔却不怎么分明。长相也是棱角分明的样子,很英俊。肤色大概是被晒的,略微有些深。

    莫宁点点头:“单位组织的。”异国他乡,总觉得是很大的缘分才让两个人各自躺在相邻的椅子上,看同一片风景,吹同一道海风。

    “我常来这儿。这里有很多很有趣的地方。”邱循道,听话的内容也许会觉得这个人并不谦虚,但莫宁听他说这话,却总觉得他很谦虚。

    “我好像只知道这里有片海。”

    “哈哈。”邱循朗声笑,“不奇怪,不奇怪。你们的行程是几天?”

    “一礼拜。”

    “喔,这样。”邱循转回视线,嘴角一直挂着笑容,“刚才看莫小姐在前面突然收脚,是被吓着了吗?”

    莫宁“啊”了一声,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是件尴尬的事,在这样的语境下,她竟不觉得尴尬,极自然的答了句:“确实很不习惯,以前只听说过,看着……还是会有些冲击的。坦白说,我是个保守的人。”

    邱循又大声笑了起来,道:“看出来了。”

    “邱先生常来这儿还是常出国在各地玩?”莫宁转了个话题。

    “唔,或许该说,我几乎不怎么回国。”

    莫宁长长的“哦”了一句,出于礼貌,不再问得那么细致。怎料她不问,邱循自己倒说了起来:“我以前是做it的,事业做到一定规模,就不太愿意再扎根了,挺费精力的。这不,荒废两年了,尽在全球各大小地方找乐子了。”

    “光听着就让人觉得羡慕。”莫宁诚恳的说。

    邱循笑了笑,又说:“保守的莫小姐,你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明天和我一起出海吗?我带你去找乐子。”

    莫宁陷入思考。

    “如果你此行是跟男朋友过来的,或者你男朋友不希望你和陌生男人出游,你可以直接拒绝我。”

    莫宁抬头看他,他仍旧是笑着看她。心一松,她实在被感染了,点点头说:“好!”

    三三战

    第二日一大早,莫宁穿了一身颇为运动的休闲衣裤,长发束成一朵,又戴上一顶太阳帽。走到约定好的海滩前,莫宁没看见邱循,倒看见一艘高十几米的游艇。有几个穿短裤的高大男人正给那艘游艇做着修补。

    莫宁正打算绕开这游艇,顶层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莫宁抬头,早晨的太阳并不大,她一眼就看见邱循正趴在栏杆上,跟她打着招呼。蔚蓝色的天空下,他的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的洒过来。被那笑容照耀着,莫宁竟然有想抬手去遮挡眼睛的下意识行为。

    不过,他似乎只穿了一条浅灰色的短裤,略显黑的精壮身材让莫宁看得有些尴尬,只得飞快回他一个笑容,道一声:“早上好,邱先生。”又抬眼看向别处。

    邱循在上面笑了笑,说:“请等我一下。”

    莫宁听见艇上的脚步声,想着他必然是下来了。呼了口气,抱臂欣赏着眼前的游艇,她以前生活在内陆,g市虽然靠海,她却一直没机会亲身坐上游艇,此时能坐着游艇出海,心中难免兴奋。

    又去细心地打量这艘游艇,白色的舱壁上刷了一层蓝漆,是一行英文字母“sunng”,正猜想着这个词的含义,邱循已经下了艇,看见莫宁正仔细端详着游艇,他伸手,曲起手指敲了敲艇身,道:“出游一天,怕吗?”

    莫宁这才发现他,视线转移,发现他已经穿上了一件白色t恤,莫宁一刹那就对这人好感顿生,心情放松,笑道:“只是出海,又不是探险,我该怕什么?”

    邱循:“果真豪杰。”顿了顿,他下巴抬了抬,指着游艇道,“上来吧,带你参观。”

    莫宁欣然前往。

    “这只是艘中等型号的休闲艇,所以,大概没有那么豪华。”邱循在前端走着,莫宁闻到有些刺鼻的漆味。恰巧这时,邱循转过头,见着她皱眉的样子,他笑了笑:“这艇是艘二手的,买来的时候有些地方掉漆,前不久才刷上,今天刚把它开出来。”

    莫宁满眼好奇的跟着他的介绍走。

    “这是一艘很普通的游艇,造价也不高,但是设备还是挺齐全的。”边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底层,邱循行至一间房间前,倚着门而立,摁开了里面的大灯,说,“这是主卧,如果过夜,这里会非常舒服,你会很清晰地感觉到海水的温柔。”

    接下来,邱循又带她参观了中层,最后,他领着她到了顶层。不知是否是因为心境的原因,莫宁觉得顶上的风比海岸边的风大许多。

    “怎么样,还不错吧?”邱循眯着眼睛,双手撑在栏杆上,看着一望无际的海岸线,他的声音即便被海风吹过,仍旧是很清晰。

    莫宁也趴上了栏杆,休闲裤被风吹得鼓鼓的,她说:“很棒!其他人什么时候到?”

    “没有其他人,就我们。”

    莫宁疑惑的转头看他:“我们?”

    “对啊,我们俩。”顿了顿,他又说:“怎么,觉得怕?”

    “是有些怕。”

    “怕什么,这是条观光海,没有水怪,也没大鲨鱼,而且……”说到这儿,邱循故意停了停,笑意款款的说:“难道你怕我?”

    莫宁无声的笑开来,不置可否,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要以什么理由拒绝。

    邱循看了她半晌,突然“哈哈”大笑。

    莫宁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他。

    “你男朋友很出色吧。”

    “嗯,非常出色。”莫宁不带丝毫犹豫的回答。

    邱循完全不介意的样子,转了个身换作背靠着栏杆,肘撑在上面的站姿,笑言:“有头脑的美女总是让人着迷啊!不过,我这人原则性很强,不喜欢做不道德的事,所以放心,刚才只是和你开了个小玩笑,就凭我们两个,是搞不定这艇的。”

    朝前走了两步,邱循就着躺椅躺了下去,拿起小桌上的果汁喝了一口,道:“放一万个心享受这片海的热情吧!”

    这男人绝不简单。莫宁转身前,脑子里不自觉的浮现这么个想法。

    邱循说的没错,游艇上的人不止他们两个。除了两个分别控制驾驶室和驾驶台的外国人,还有两个负责给他们送水果和甜点的服务生。想到邱循刚才说这艘艇只是艘二手货,她不禁开始怀疑身旁那个人的身份。这种疑虑持续了许久,直到邱循领着她到望台上看景色,她才收起了这些繁杂的心思。就看着蔚蓝色的海水在自己眼下划出一道道白色的浪花,耳边是清脆的水声,呼啦啦的,很轻,充斥着她整个的听觉系统,鼻翼是腥咸的海水味,带着潮气,伴着海风一起扑在脸上,很舒服。这样的大海,这样的天际,让她整颗心都变得格外宁静。

    “大自然是个霸道的存在,它固定在那儿,把人类衬托得很渺小。”邱循举着一杯橙汁,慢条斯理的说。

    莫宁笑了笑,远方掠过几只乌黑色的鸟,在大海和天空的映衬下,确实显得很渺小,就只是几个点而已。她本来就已经被这景色迷住,此时更是心有触动,随口说:“真的很美。”动静皆宜的美、有声胜无声的美……

    邱循点点头:“这就是我放弃城市里的灰尘,放弃喧嚣,每天玩乐于山水之间的原因。你出来了,见了更广阔的天地,才会越发觉得自己以前过得多么狭隘,多么拘束,多么累。”

    莫宁偏头去看他,他正看着前方,样子有些超脱出世的感觉。

    察觉到莫宁的目光,邱循收回视线,也看向她,同时说:“怎么,会觉得我很像一个老头吗?”

    “怎么理解?”

    “沧桑、看透世事……anyway,”说着说着,邱循竟不自觉爆出个英文单词,“你能明白我想形容的吗?”邱循的目光突然带上了些期许。

    莫宁笑出声来,邱循紧接着做了个苦瓜脸的表情,像是被莫宁的笑声打击了。怕他真的误会,莫宁赶紧解释:“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没有那个想法。”

    “那你刚才看着我发呆的那一瞬间在想什么?”

    “我在想,或许你以前……抱歉,希望我说的话你不会介意。”

    “没关系,尽管说。”

    “我只是直觉觉得,你以前也许受过伤。”

    邱循听完这话,愣了一下,随即移开头,自顾的“呵呵”笑了一下,轻声说:“很犀利啊。”

    莫宁讶了,以为自己真猜对了,谁知下一秒邱循竟说:“不过,并不准确。”

    莫宁很安静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不过,邱循并没给她下文,他很快摆出那副最常见的笑容,爽朗的说:“走,带犀利的莫小姐去钓鱼!”

    那天一整天,莫宁都过得很开心。午饭吃的是那两个原本一直端水果的服务生煎的鱼片,那鱼是邱循钓来的,肉很嫩,很好吃,配搭的酒也很美。开艇的驾驶员后来还顺便担当了一下摄影师的角色,为两人拍了一组很和谐的照片。莫宁还亲自上手拍了一组景色照,邱循承诺回国后给莫宁寄一本此次出海的相册。两人直到夕阳西下才返航,一整天说说笑笑,莫宁很放松很放松。邱循是个很会“玩”的人,他去过很多地方,懂很多风土人情,奇闻异事,不知不觉中,莫宁就把他当成了一个异国他乡偶遇的好友,对之倍有好感。

    邱循很绅士的送莫宁回酒店,两人都在回味一天的行程。就在路上,他们遇见了张乾志。不,确切的说,是张乾志出现在了二人面前。他穿着沙滩裤,上身一件奇怪的t恤,莫宁对他的搭配感很绝望,偏偏他说话的调调还很符合他的穿衣气质:“出去玩了一天?”

    邱循看了眼莫宁,正好看到她皱起的眉,配合的接过话:“这位是?”

    莫宁:“是我同事的男朋友,张先生。”

    张乾志脸色立刻差了。邱循了然的“哦”了一声。

    “这是我的朋友邱循。”莫宁也礼貌的对张乾志介绍了一下邱循。

    张乾志的脸已经黑了。

    邱循笑了出来,似是为了解释这个笑容的含义,邱循还故意伸出手去:“张先生,你好。”

    张乾志带着那张逡黑的脸和邱循握了握手,莫宁察觉到张乾志看起来还想说什么,于是先行开口道:“玩了一天,还真有些累了,你们俩也许可以好好聊聊,对了邱循,张先生一直想买游艇。”说完,莫宁就赶紧拎着太阳帽快步走进了酒店。

    进了房,她先拾了件衣服冲进了浴室,洗了个舒服透顶的澡后,她边擦着头发边走向床边,就在这时,床头的电话响了起来。她开始还吓了一跳,她还以为这电话只是个摆设,完全没想到原来它会响,走过去接起,她说:“hello?”

    “你回来了。”那端一个声音入耳,沉而有力,有些急切,有些喜悦,还透着满满的疲惫。莫宁只听着这四个字,霎时间一天的快乐都被洗劫,心里突然塞满一种莫可名状的思绪。

    35三四战

    莫宁不是没想过他会找自己,但绝不是现在这个时间、现在这个地点,他最该出现的地方应是机场,最该出现的时间是她以为他会给她惊喜突然出现的时候、应是和她一起的飞机上、陪她一起欣赏飞机上异国的早晨,应是和她一起来岛上的班车上,在张乾志和付夕颜有意排挤她的时候、应是和她一起出海钓鱼赏景的游艇上……

    掐住念头,莫宁转而想,在这小岛上,她的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信号,对她的作用仅等于一个闹钟。略去他知道她酒店电话这个细节,她边擦头发边略带嘲讽的说:“找我有急事?”

    顾准没有接话。下一秒,“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莫宁心一惊,心里被埋下去的希望种子在此刻重新浮出地面,她怕自己想错了会失望,因此仍旧坐在床边,侧耳细听。

    又一轮敲门声响起。

    莫宁没有迟疑,对电话里说:“先等等,有人敲门。”然后放下电话,慢慢缓下步子。土济岛的酒店不多,就只有莫宁住的这一家条件最好,但即便条件好,隔音条件却也很差,莫宁走到门边,礼貌的问:“谁?”

    响应她的是新一轮的敲门声。

    她把手伸向门锁,慢慢的拧开。一条小缝在眼前亮起,那张熟悉的脸就那样突兀的出现在视线里。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背心,因为刚刚擦过头发,所以还有些凌乱,一张脸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此时显得很白,洞亮的眼睛在这样一张脸上格外动人。

    顾准一秒不落的看着她,然后“啪”的一声合上电话,眸色沉了一圈:“刚洗完澡?”

    他的出现莫宁很惊喜,事实上,她的惊喜也完全写在脸上,只不过,这惊喜并没持续很久。捕捉到他眸色暗沉的细节,莫宁垂首看了看自己,她的背心很宽松,此刻又因为开门而弯着腰,本来是打算睡觉的,她没穿内衣。以顾准的高度和男性注意力定理,她百分之八十九肯定,该看到的,他肯定都看到了。想到这里,她不由站直身体笑了笑:“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脸是笑着的,语气却分明透着一股不忿。顾准没有介意她的语气,也微微倾□去,与莫宁的眼睛对上,在她的瞳孔里发现自己后,顾准嘴角一弯,手紧接而至,轻缓而温柔的抚摸她的脸。

    莫宁竟然来不及躲。最关键的是,她竟然不想躲。最没骨气的是,她竟然因此而脸红。

    顾准双手捧住她的脸,轻声道:“我也刚洗完澡。”

    莫宁伸手去打他的手,被他一手抓住,另一只手还未及出动,便被他牢牢的束在他的掌心里。莫宁拧眉:“你耍流氓?!”

    顾准已经等不及,先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然后直接拉过她的腰,一使力,她已经被送回了房间,顾准紧随而入,单脚关上了房门。莫宁两手还在反抗,顾准干脆两手带着她的手,扭至她身后,顺便抱住了她的腰,他比她高许多,接吻不易。她又一直在试图反抗,顾准只好再度使用目前为止发现的最好用的接吻方式 ——把她压在了门背。

    莫宁的脸不知是因为反抗还是因为羞涩,已经通红,被酒店房间有些奇怪的灯光一照,更加明丽动人。不喜欢什么都被他主导,她下了狠心大声说:“你放开我!”

    顾准停止了动作。莫宁抬头看他,明显的看到他眼里一丝奇怪的内容闪过,她有些兴奋,还有些不忍,最终,还是报复的兴奋感战胜了仁慈,她继续说:“顾先生,我是你的女奴吗?在主人需要的时候还顺便负责帮他泄欲?”

    顾准放开了她,吻她的冲动是临时被勾起的,他的计划原不是这个。可是,这股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的冲动好像让事情变得更糟了。

    虽然放开了她的手,顾准却依然把她圈在自己的怀里,他穿着薄薄的白色polo衫,手臂就在莫宁肩侧,她瞥了一眼,又抬头,尽力避免他直视她的眼神,道:“这是什么意思?”

    顾准自嘲的笑:“没有什么意思。”

    莫宁恨得牙痒痒,他一边说着没什么意思,却仍旧不松开她。她最在意的不是他给她的压力,她在意的是,他这样以一个像拥着她的姿势将她固着,一直在挑战着她对他的定力,打从他出现在她门口那一刻起,她就突然没了那些怨怼,只想被他抱着,打从她看见他细细的唇角挑起的笑容开始,她就只想被他吻着,其实所有的自尊自傲都抵不过对他的想念,出游很爽,这天大地大不止让她觉得自己渺小,还让她深刻觉得空虚,心底最深处那股对他的需要在他出现的这一款像一滴小墨汁滴入清水里,扩散成一砚乌黑色的水……

    可是,哪怕再想念,她也强行守住自己,守住自己的底线,她要他知道,她不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

    “公司……”

    “我不想听。”莫宁打断,甚至有些幼稚的抬手捂住耳朵,这些她都知道,可是,就是这个原因,让她无比烦躁,她不想做一个大公无私的女人,不想体谅他。

    顾准看着她纠结的样子,伸手去拉她挡住耳朵的手,柔声道:“我不说了。”

    “既然忙,为什么还浪费时间来这里?现在我们还没到能为对方负责任的程度,将来你因为我而有损失,我可承担不起。”

    顾准被她的话逗笑,忽然说:“哦?没到那种程度吗?”

    “当然。”

    “你所认为的,为对方负责任的程度……具体是指什么程度?”

    莫宁被他这句问话问得满脸涨红,原本没有那么暧昧的内容愣是被他缓之又缓的语气拖成了令人无限遐想的暧昧。莫宁还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周身都热热的,这感觉实在不好,但她脸上仍旧摆着平静的假象:“你觉得呢?”

    顾准笑意盎然。突然退离她,转了个身,视线平移,快速的扫视了一下房间后,他建议道:“要一起出去吹吹海风吗?”

    莫宁当然是下意识拒绝,却被顾准抢先打断:“奉劝一下,房间气氛太好,并不适合冷静理智的谈话。”说完,顾准还带着笑容意味深长的上下打量了莫宁一眼。

    莫宁被那道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那感觉就好似自己未着寸缕站在他面前。

    其实这个时间的土济岛才只是晚上的八点多而已,海滩上游人仍然很多。莫宁一直在想着怎么把自己的想法理智的说出来,让身边这个男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当然,此时此刻她所想的并不只是要他认错而已,她更希望他将来不要继续犯这样的错……如果,冷落她,什么消息都不告诉她,什么具体的不具体的事情都不和她坦白算错误的话。

    她没这样谈过恋爱,身边的例子只有一个十分失败的和一个十分成功的,没有人像她这样一阵好一阵不好,像坐过山车一样。她没有经验可借鉴,只能像瞎子一样摸着石头过河。

    到了晚上,海边潮气更重,一浪一浪拍过来,都是腥咸的海水味。莫宁出门时披了一件针织衫,又穿上了长裙,并不冷。这样的大背景下,确实像顾准说的,人都冷静了许多。

    渐渐地,两人走到僻静的地方,顾准提议就着海滩坐下。莫宁也就随着他坐了下去,冷不丁看到他正遥望着大海的侧脸,莫宁还是不可抑止的为他专注的样子而没用的心跳了一阵。

    “今天玩得开心吗?”顾准突然问。

    莫宁知道他习惯用一个普通的话题来引起真正的话题,也就顺着他:“嗯,很开心。”

    “有留给明天的精力吗?”

    “嗯?”

    停顿了片刻,顾准斟酌着开口:“我以前并没试过给人意外,第一次给,好像对方并没有觉得惊喜,不止没有惊喜,我怎么看怎么都觉得那个人一见到就生气。”他的语气幽幽的,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工作很忙、事情很多,这些明明是理由,听起来却像是借口。过去我一直是个以工作为重心的人,我的生活里除了父母并无其他可以分割它重量的存在……”

    莫宁很认真的听他说着。

    他突然侧首,看着莫宁说,定定的说:“然后,你出现了。”

    莫宁心里怦怦直跳。不敢去回应她的视线,她怕自己一旦看了,就没办法拿乔了。于是她还假模假样的说:“这么听起来我的地位还真重要呢!”

    “很遗憾的是,我完全没有感受到。”莫宁语气平缓,表情认真。“如果你真这样在意我,会在意我的想法吗……我忽然很好奇,顾准,你以前谈过恋爱吗?”怕自己的问题显得太可笑,莫宁加了一句:“我的意思是,你以前认真谈过恋爱吗?”

    顾准被她问得移开了视线。过了几秒钟,像是再也忍不住似的,他突然明快的笑了起来,看起来特别愉悦。

    莫宁看着他大笑的样子,阴测测的说:“这问题的笑点在哪儿?”

    顾准摇摇头,他很想说他并不是在笑她的问题,而是笑她并不经常出现的可爱样子。可是,他最终没有说。

    又开始思考她的问题,他以前认真谈过恋爱吗?

    谈过的。只是那时候他还太年轻,即便谈过也已经记不清什么了。步入社会以后,他所认识的女人大都有着共同的气质,或者出于爱他的才——如果会赚钱算是才的话——或者出于爱他的貌,其实,对于样貌,顾准一直有道阴影。更多时候,他并不喜欢别人太直白的表露对他外表的喜爱。

    身边这样的女人多了,他就疏于打理感情了。虽然和父亲关系很坏,顾准的性格却尤其像他,像他处事的一丝不苟,像他工作的认真负责……唯一不像的,大概就是对待感情。

    思绪蔓延至此,顾准用一种自己都不怎么熟悉的心情开口:“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像在意你一样在意任何一个人的想法。”

    莫宁心都醉了。

    “我很想把自己的过度做好,非常非常想。”顾准的语气坚定得像是承诺,“可是在这之前,你愿意理解我吗?”

    其实,对顾准答案的要求,莫宁的期望值并不高。在他们以往的相处过程里,她总觉得像是打仗,她要时刻守好自己的得与失,攻与防,在他们感情还未明了的时候,她用《孙子兵法》来揣摩算计他,虽然最终她都是被反算计的那一个……但是,当他们之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了之后,她便再也不能潇洒的进退自如了。性格里多了一味叫不由自主和无能为力的东西,有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脱离出那副被爱锁住的躯壳,就站在很高很远的地方,看着那副躯壳不断地沦陷,不断地失守。她却只能这么看着……

    她以为她永远都会像那样失守下去,或者不是永远,等有一天爱意和情感都消磨殆尽的时候,她也许会回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自己会到那个程度,莫宁竟觉得心痛,于是宁可继续这样陷下去,也不希望自己放弃。

    然而今天,顾准就这么和她说,说他在意她,说她已经在他的生活里心里有了重量,这种坦白是顾准的第一次,这种坦白所带来的如巨浪一般猛烈的幸福感对莫宁来说,也是第一次。

    她原来这样在意他对自己一字一句的评价,在意着,还深深的珍惜着。

    想完这一切,她忽然觉得眼角凉凉的,眨了眨眼睛才发现有泪滑下脸庞。

    顾准反应很快,仍旧是坐着的姿势,侧脸却已经靠近她,俯身下去,吻住那颗调皮的泪,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语气说:“还是没办法消气吗?需要我立刻消失吗?”

    莫宁伸手去推他,他还像模像样的往后倒去。莫宁条件反射的又伸手拉住他,被他使力拉进了怀里。

    后来的时间,顾准一腿曲着,给莫宁当枕头,另一腿伸直给莫宁当沙发,她就这么在他的怀里看着黑幕里的满天星和他眼里的两颗星,舒服极了。

    三五战

    第二天早晨,莫宁再度起了个大早。

    顾准穿了件天蓝色的短袖,浅灰色的长裤,竟意外的和莫宁的海蓝色长裙配极。莫宁自己为这默契的配合感到高兴,顾准却很不赞同的皱了皱眉说:“你知道我们今天要去哪儿吗?”

    “出游啊。”莫宁垂首看自己,“怎么,这裙子不好看?”又甩了甩那颇带波西米亚风的裙摆,很热带啊。

    “唔,”顾准看着她,沉吟了片刻,道,“或许不错。”

    莫宁看着他,不明所以。

    两人简单的在酒店吃过了早餐,顾准牵着她朝酒店后走去,那是远离海的方向。穿过了一片高大的小树林,一辆观光小车出现在面前。莫宁答应过不问他去处也不问他打算,于是就这么放心的任由他拉着她坐上那辆小小的观光车。

    看起来很废柴的小观光车在下坡的大马路上飞驰着,带起莫宁的长发,她的视线在车外的风景上,顾准的视线在她身上。土济岛的天空很蓝,空气清新而美好,两人天幕一样的颜色就在这样的晴日里美得像画一样,偶尔过往的行人都忍不住回头三看。

    观光车在山顶处停下,两人缓缓下车。顺着顾准眼神所指,莫宁抬头看见前面有个小屋子。

    “走吧。”顾准牵过她的手,拉着她朝前走去。

    原来是个装满器材的地方,屋子很大,有很多壁橱,一位身材略显臃肿的高大白人走过来,友好的朝二人笑,作自我介绍。

    谈话之后,莫宁才知道这里原来是个极限运动基地。土济岛最为世界各地玩家所知的并不是这里的海,而是这里绝佳绝妙的地理环境。这里虽然不属于热带地区,但仍旧茂密的长着许多热带才有的植物,因为植物的茂盛,这里形成了一片奇怪的小雨林,雨林下的泥土松软滑腻,几乎不能行人。政府原想毁掉这块奇怪的雨林带,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实施。这里的神奇瑰丽之景为当地人所敬畏,所以,此地未遭任何破坏。

    七十年代曾有植物学家生物学家以及探险家组成的队伍来此考察,拍摄了许多珍贵的纪录片和照片,并广为流传。因着这个原因,土济岛更是世界闻名起来。政府也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慢慢发现了这里的好,开始热衷于开发这里的旅游观光业。如今,这里最为繁盛虽然是海岛度假,极限运动是近年来才开发出来的,可是一开发出来就广受欢迎。

    打死莫宁她也没想到他会带她来玩这个。

    “你很怕?”顾准看着她的样子,不由笑道,“我以为没有什么能让你害怕。”

    一旁高大的萨姆先生虽然听不懂二人的中文,但他也看出了莫宁身体的抗拒和表情里的恐惧,他好心的安慰:“今天来的人不多,只有两伙,上午只有你们,所以,请不要那么害怕好吗?”

    顾准笑意更深了,莫宁一直不肯说话,他就逗她:“现在放弃已经来不及了。”

    莫宁瞪他一眼,指着一个其中一个已经打开的柜子说:“那些东西都要穿在身上?”

    顾准点点头:“那些器材用来保证你的安全。”

    “我们,要怎么玩?”莫宁是真不懂。

    “滑翔的乐趣在于,你真的会有飞的感觉。”顾准指了指玻璃箱子里放的那架银色的滑翔机,“喏,就是那架东西,它会带着我们起飞,穿过雨林顶,飞到彼端。”

    “我们要被那机器吊着?”

    “唔,确切的说,是挂着。”顾准的样子极其悠闲,一点看不出害怕和紧张的样子。

    莫宁有些好奇的问:“你以前玩过?”

    顾准眼一弯,微笑道:“没有。”

    莫宁脸都白了。

    这时,萨姆先生又来插话,不过这回,他是将他超大屏幕的手机递在莫宁眼前,笑意款款的说:“这是给以前来这里玩的孩子们拍的,他们上那机器之前还抖腿流眼泪呢!一轮享受之后,他们都嚷着下次要再来呢!”

    莫宁很快被画面上那对紧紧拥抱在一起的恋人吸引了,打动她的不是空中的景色,而是震荡的画面里,那两张共同前昂的脑袋和紧紧攥在一起的两双手。他们像是遨游在天际,世间好像只有他们。

    那么美,那么震撼人心,连尖叫声都显得那么和谐。莫宁忍不住抬头去看自己心里的那个人,正巧看到他也刚从视频里收回视线,她看见他眼里的内容,和自己一样。

    莫宁最终选择了体验。

    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三四个人在她身上替她收拾着,一颗一颗的小螺钉,一个一个的装备,都往她身上套。被这么严严实实的裹着,她终于知道顾准为什么一开始会对她的穿着皱起眉了,抬起头去看他,发现他也好不了多少,整个人快被包成金刚时,她终于忍不住笑了。

    腰间裹着不知名材料做成的款款的腰带,上身套着坚硬却并不厚重的类似于机器人穿的那种衣服,莫宁伸了伸手,只有五指能活动。出了准备室,门外是个小型的开阔地,萨姆先生正在和飞行员摆弄着那个银色的机器,它比在玻璃箱子里看更完整,更美丽。柔和的日光照耀下,它的机身散发着一圈一圈刺目的光芒。

    顾准过来牵着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柔声道:“还是怕?”

    莫宁看他认真的样子,也不保留的点点头:“怕。”

    顾准担忧的看了看她:“滑翔对心脏的压力不会像蹦极那么大,但还是有一定危险性,如果你实在紧张无法排解,我们可以放弃。”边说着,他还抬手去感受她脸的温度,因为束缚很多,抬手这个动作看起来并不那么容易。

    莫宁看他有些笨拙的样子,不自觉的笑了出来。这一笑,人也轻松了许多,为了天空中那样和谐唯美的景象,她也费力去自己脸上寻到他的手,用力的握了握:“我不想放弃。”

    滑翔机的驾驶员已经坐了进去,萨姆先生和几个穿橙色制服的工作人员开始对顾准和莫宁做着最后的安装和检查,一切结束后,工作人员为他们戴上了帽子、手套……然后,滑翔机渐渐升空,莫宁以为噪声会很大,没想到只有轻微的发动机的声音。他们的腰被两根结实的粗绳连接在了滑翔机的底端,其他部位被细绳连着,顾准就在她身边。

    身体慢慢离地,腰被托起,因为平衡感很好,所以没有特别难受的感觉,只是心跳飞快,就像要从嘴里溜出去一样。慢慢的,滑翔机越飞越高,尽管穿着许多装备,莫宁仍然清晰的感觉到了风,因为飞行速度并不快,一些冲破空气阻力的感觉她还没能感受到,但她已经开始因为心跳剧增而兴奋。

    一辈子没这样刺激过。

    再接着,滑翔机已经完全脱离开陆地,隔着帽子前的玻璃钢,莫宁看见大片大片的绿色,像一颗一颗的冰激凌雪球,坠在地上,簇簇拥拥,美得像天堂。来不及思维,她的尖叫声已经起来,她听见自己响亮的说:“好美啊!!!”最后的尾音在空气里环绕了很久。

    其实萨姆先生是不建议他们在飞行的时候说话的,开口说话需要氧气,尖叫会需要更多,可是,因为空气阻力和戴着安全帽的原因,他们并不能及时而充足的吸收到氧气。又因为整个身体被悬挂着,所以肺部很难及时运作,于是最终,尖叫的人们会觉得难受。

    莫宁完全忘了。事实上,她一点也不觉得难受,安全帽下端有个缺口装置,她的声音从那里出去,空气从那里进来。

    “顾准,你在吗?”莫宁以为顾准是个老实人,乖乖听着萨姆先生的安排,大气都不敢喘。

    她没看到的是,顾准的一只手套已经被他并不流利的动作甩开,因为两人都是呈大字状被无数根细绳悬挂着,顾准费了很大的劲才触到莫宁的手,在滑翔机还未开始加速的那一段短短的时间里,他成功的拉下了莫宁手套上的拉链,凭手腕活动,略略得力,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直到顾准一边使力一边喊了她的名字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被握着,浑身被禁锢着,只有那一处是真实的血肉之感,那个人那样用力的牵着她,那种奇怪而难以形容的感觉蹿升至大脑,再返送回心脏,接着,心脏口像火山喷发一样,众多杂糅、刺激、难以形容的感觉朝她喷涌而来。

    她感动得想哭。

    最难消受的,竟是这紧紧一握。

    忽然,耳边传来“呲

    呲”的信号声,萨姆先生的大嗓门响起:“天哪!你们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解开手套!”

    莫宁这才想起,这滑翔机上大概装满了能拍摄到各个部位的摄像头,为这突然的脱轨行为,莫宁心头难抑激动,冷不丁听到顾准的声音:“真遗憾,那手套大概都掉进森林里了,萨姆先生要我们捡回来吗?”

    萨姆先生怪怪的哼唧了一声,倒不再继续说什么了,“呲呲”的信号音断掉,莫宁感觉到那只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许多。

    忽然,滑翔机机翼一侧,倾了下去,莫宁还没来得及思考,那边顾准已经宣布了答案:“要加速了,抓紧我!”

    莫宁抓紧了他,忽然想闭眼睛,偏偏顾准又补了一句:“不要闭着眼睛。”

    感慨于他对自己的了解,又感慨于这种几欲让人死去的刺激感,莫宁在加速前回了一句:“我不会的!”

    滑翔机已经加速,飞一般的窜过去,阻力从四面八方的小细节里袭来,因为被分散开,所以在压力很小的前提下,莫宁切身感受到了风带来的飞翔感。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远,像已经漂浮出尘,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轻,唯有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还昭示着自己的存在,她觉得自己浑身每一个都舒展了,就在这广袤的天地里翱翔着,像鸟儿一样,滑翔机因为加速而侧倾的时候,她能很短时间的看到顾准,然而自己因为紧张而呼出的气体很快将玻璃罩喷上一层雾气,她看不清楚他。本来也是,这样快的速度,这样震荡的感觉,即便玻璃罩没有被挡住,她是看不到他的。然而她就是抱着一股这样纯粹的想法,在下一次侧倾的时候,她用力的屏住呼吸,然后,有一秒或者短到帧的时间,她看见他的眼睛。

    他也看见了她。

    他也因为要看她而没让玻璃罩变模糊。她完全能够想象到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一定是闪闪发亮的,会让人觉得他瞳孔里的自己是被他吸进去的真我,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影子。

    他总是那样认真而直接的看着她。

    仿佛是为了证实她的想法,顾准握她的手更紧了一紧,这一触觉传来,莫宁浑身一股激颤,这激颤像导电一样,不过几秒的时间,直达莫宁的心里,脑里和某些敏感的部位,然后,全身上下都因着这一握而变得炙热,荡彻心扉。

    她被这样的感觉陶醉了,滑翔机还在前行,“噗嗒噗嗒”的声音入耳,一切变得虚幻,她想尖叫,却没有力气,慢慢的,她几乎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总觉得自己会这样昏死过去……

    因为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