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口。她来之前没有通知顾准,不是其他原因,她只是单纯的来看黄琦桦而已。她倒没想到,赶在周六来探病的人不止她一个。

    莫宁不认识那个坐在窗边的女人,但莫宁记得她——那个曾经和顾准一起出现在私募论坛上的女人。黄琦桦正听她说话,莫宁敲了敲门,黄琦桦目光转向门外,看见莫宁,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莫宁很恶趣味的觉得自己小胜一筹。

    顾准不在。

    黄琦桦对莫宁拍了拍床尾的位置道:“坐这儿。”

    莫宁走过去的时候余光看见那位气质优雅美女观察她的目光并不太友好。女人和女人之间互相看不顺眼的原因只有那么几个,而这位美女目光里所含的意味让莫宁有些不爽。但她还是很友好的先和那美女打招呼:“你好,我是莫宁。”

    黄琦桦原本还想认真的给二人介绍的,愣是被莫宁先下手了。那美女确实长得很混血,皮肤很好,眼睛很亮,有那么些很温和不伤人的盛气,她起身,端庄的和莫宁握手:“你好,我叫梅迪。”

    接下来的场景就略显尴尬了,当然,尴尬的是那位叫梅迪的女人。她还穿着宝蓝色的连衣裙,丝质的头发在窗外泄进来的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光,她整个人都很美好,但她的表情实在不太好。半个小时过去后,她终于挨不住被冷落,优雅的起身说:“阿姨,我晚上要赶飞机,先走了。”

    喝汤喝得兴起的黄琦桦像是这才发现了她,一副很抱歉的样子说:“哎呀,真不好意思,光想着喝汤了。梅小姐这就要走?”

    梅迪点点头。

    黄琦桦这才放下汤碗,道:“让莫宁给你叫辆车吧。”

    梅迪:“不用了阿姨,我自己下去。”又对莫宁说,“莫小姐再见。”

    梅迪走的时候头也不回。直至她高跟鞋“嗒嗒”消失,黄琦桦才突然开口说:“这就是大家闺秀,追求顾准的,这样的女孩子很多。”

    莫宁不明白这话里的意味,脸上是疑惑的表情。

    黄琦桦微微一笑,目光指了指旁边床头柜上搁的优质果篮,她说:“她们永远不会费心思去琢磨别人真正需要什么,也永远不会想到,高跟鞋并不适合出现在病房里。”

    这话黄琦桦说得意味深长,莫宁也听得意味深长。

    顾准那样的性格,果真不是自然长成的。黄琦桦看她陡然凝重的脸,忽然笑开了,说:“你放心,我儿子的审美和我一样。”

    陪黄琦桦聊天聊了一下午。顾准来的时候莫宁正和她黄琦桦两人双双笑倒在病床上,他敲门,二人才意识到他正站在门口。

    顾准走近病床,看了眼今天的病历,淡淡道:“爸爸又在喊你。”

    黄琦桦的笑容立马收起:“他又不舒服?”

    顾准:“大概只是想和你说话。”

    黄琦桦的脸色送松下去,目光掠向莫宁:“莫宁,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你顾伯伯吗?他大概也会想见你。”

    莫宁刚想说“好”,那边才把病历挂回原处的顾准就扔来一句话:“她有事。”

    莫宁仰头看他:“我有事?”

    黄琦桦也问:“有什么事?”

    顾准双手抄进西裤口袋,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之后,他一本正经的说:“王翔远和梅迪今天晚上同一趟飞机。”

    黄琦桦“哦”了一声,目光闪了闪,突然说:“唔,莫宁呐,顾伯伯有的是时间等你来看他。明天是周日,不如你明天也来?”

    莫宁的疑惑在前一句:“王先生和梅小姐的飞机、我有事,二者有关联?”

    黄琦桦扫了一眼顾准,突然笑了:“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关联。”

    顾准:“你和我一起去给他们送机。”——

    作者有话要说:上班摸鱼中……

    扫过大家的留言,~\(≧▽≦)/~啦啦啦

    霸王都出水啦

    要jf的筒子不要急,俺明天会送的,~\(≧▽≦)/~啦啦啦

    二六战

    莫宁想不出理由拒绝这个邀请。

    对王翔远和梅迪,莫宁只有几面之缘,对她而言,这两人只是知道姓名的陌生人而已。她如果和顾准一起去送机,身份无非只有一个,顾准的恋人。

    恋人这个词在莫宁的人生字典里极少出现,以至于她想到它的时候竟然觉得别扭。转头去看了眼坐在旁侧的人,他正认真的开着车,目光紧锁在前方的路况上,侧脸有完美的弧度,莫宁最喜欢他的眼睛,他总是很认真的对待他的视线,一旦定格便是深邃的注视,直把人吸进去……

    意识到这点,莫宁又赶紧转回头,心跳尚不能平静,她轻轻地叹了声气,视线转向车窗外。

    “在想什么?”等红灯的时候,顾准转头看她。

    莫宁不想显得很不礼貌,可是,变成他眼里的一道风景和他对视的时候,莫宁不敢保证自己还能思路清晰。于是她干脆就不礼貌了,仍旧看着窗外:“在想你到时候打算怎么介绍我。”

    顾准闻言一愣,随即嘴角一弯:“哦?得出答案了吗?”

    “阁下太高端,猜不出。”

    顾准笑意更深:“你可以试着把问题简化。”

    “遇上您,简单的问题也会复杂,所以,简化什么的,没可能。”莫宁半讽刺的说。

    嘴角弧度倏然收起,顾准道:“问题的存在是因为答案并不确定。而你在思考的这个问题并不构成问题。”

    “你是指这问题的答案是确定的、唯一性的?”莫宁一时未注意,就这么扭头去看他。

    他还开着车,却移了视线看她:“你说呢?”

    有些情绪在两人之间早就扩散,于是任何一道意味不明的眼神都能成为暧昧的源头,被那个眼神过了一遍,莫宁身体某处就像被电击了一般,麻麻的,颤颤的,无法形容的……奇特体验。

    顾准已经风轻云淡的回了头,末了,还扔了一句:“为了行车安全,请不要打和司机交谈。”

    莫宁恨恨的看他,发觉自己已经在逐渐变成一个低智商的、初出茅庐的爱情江湖里的小新手。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并不排斥自己成为这样一个小女人,相反,他的强势让她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她细细品味着个中味道,想出最贴切的比喻是这样,她原本是个可以搅天动地的无良妖精,为妖的道路上从未被任何人打败过,突然有一天出现这么个大罗神仙,不止赢了她的妖术,还收了她的心。而这只妖精到最后竟然心甘情愿呆在他的法器里。

    或许她性格里有一味类似于独孤求败的因子,赢了太久,生出了胜者的倦怠,想要输一回吧。她有些戏谑的想。

    此时她没想过的是,独孤求败一输就是一辈子。一辈子是个太长的时间。

    到机场的时候,王翔远已经到了。顾准和莫宁一起出现的时候,他脸上的惊讶并不多,只是出于习惯,他的目光更多的在莫宁身上流连。今天出门出得急,她并没挽头发,长发极其自然的落在肩侧,原本就是去探望病人,她穿得也很随意,一件宽松的外套,一条黑色的t恤加一件普通至极的牛仔裤,即便这样,王翔远还是忍不住赞美:“有没有人告诉过莫小姐,你身上有种特别内蕴、特别……怎么说,特别……让人忍不住想一直看下去的美。”

    莫宁笑着摇头:“王总是第一个这么告诉我的人,谢谢。”

    王翔远身边还站着类似于助理的一男一女,皆用同样的目光看过莫宁,然后,男助理突然侧目,点头恭敬地说:“顾先生好。”

    女助理也随之道:“顾先生好。”

    王翔远转向顾准的时候,笑容意味深长,话更是说得意味深长:“原来如此。”

    顾准笑了笑,没有接下这个话题,抬手看了看表:“快登机了,梅迪没和你一起?”

    王翔远:“我以为你会送她。”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王翔远笑着补了一句,“噢,我忘了,她没有你国内的私人手机号。”

    顾准:“她并没有找我。”

    听两人说到这个点上,莫宁想起一事:“对了,下午梅小姐去医院看过黄阿姨。”

    顾准和王翔远双双看她,莫宁被这一对眼神看得挺不自在,玩笑的说:“我并没有藏起梅小姐。”

    “很遗憾的告诉你,你也许是她消失的原因。”王翔远直言道。

    莫宁伸手指了指自己:“我?”

    王翔远点头,严肃的神情来得很突然。莫宁不得不去看顾准,他正皱着眉,接收到她询问的表情,他极自然的伸手拉下她指在自己鼻翼的手,就在眼前三人的注目礼下握住,道:“和你无关。”

    看到这幅场景,王翔远忽然低声一笑,这时,身后机场广播响起,女助理走上前低声说了句:“该登机了,王总。”

    王翔远再度打量了一遍眼前二人,道:“但愿以后有机会能参加你们的婚礼,坦白说,你们很般配。不过,”话锋一转,他说,“我不是很看好你们。”

    顾准反应很快:“以我们共同的投资经历,恕我不得不说,你看好的,通常不好。”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毫不吝啬的给了王翔远一个大度的笑容。

    王翔远笑着拍了拍顾准的肩膀:“我走了,梅迪……好好照顾她。”

    “多谢关心。”顾准站在原地未动。

    王翔远点了点头,转身前目光在二人相交的手上落定了一会儿,然后大步朝前走去,两位助理礼貌的躬身道了“再见”才紧跟着离开。

    等那行人走远了,莫宁斜眼觑身旁的人,道:“你们真是朋友吗?我指的是……好朋友。”

    顾准低下头看她:“谁说我们是……好朋友?”大概是“好朋友”这三个字含义太怪异,顾准不自觉的微微皱了皱眉。

    他的手还牵着她,带着她转了个身,莫宁不甘心的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说:“这是你的答案吗?”

    顾准没有思考很久,明白她的所指,他用一种柔和的语气说:“嗯。”

    莫宁一颗心很快被欢喜因子攻占。

    以前她从未发现自己对爱情竟然这么容易满足,可是没办法,一个沉沉的“嗯”字对她的意义远甚于“我爱你”、“我喜欢你”这类最平凡却最浪漫的语句。

    机场大厅被擦得几近透明的玻璃上照出二人幸福的样子,两人在那玻璃上对彼此微笑。

    有种幸福,不言而喻。

    顾准晚上有事,两人也便没有一起吃晚饭,顾准把莫宁送回家便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莫宁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站在自家楼下吹了会儿风傻傻笑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家。

    周一诺不在,莫宁打电话给她,很久都没人接起。想着她也许是出门逛街没听见,莫宁便不再打了,刚挂电话,顾准的电话就打来了。

    莫宁接起,边单手脱下外套,找遥控开了暖气,道:“到公司了?”

    “还在路上。”

    “怎么了?”

    “明天……有安排吗?”

    脱衣服脱到右手的莫宁动作一停,紧接着道:“没有。”又没皮没脸的补了一句,“要约我?”

    顾准无声的弯起唇角:“顾老先生想见你。”

    莫宁倒向床上:“噢。原来是顾老先生要约我,实在不好意思,我自作多情了。”

    顾准:“唔,顾老先生不便说太长时间的话,所以,他约你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

    “哦?”

    “我明天也很巧的……没有安排。”

    莫宁忍住笑声,却忍不住外泛的笑意:“顾先生言下之意是?”

    “不如一起吃个午饭吧,莫小姐。”顾准淡淡道。

    “顾先生在开车吧?”

    “嗯。”

    “不怕行车不安全?这个电话和约请可以等到回公司以后进行的。”

    “莫小姐只要不坐在我身边,相信我,行车会非常安全。”

    莫宁眼前的天花板上有烟花盛开。她闭眼让自己平静,那烟花却还在眼前,“砰砰砰”的,隐约还有声音。

    那天晚上周一诺一直没回来。九点多的时候,许久未露面的苏也宜打了她的电话,开口就说:“我的手机停机了一个多月,刚开机。”

    莫宁朝天翻了个白眼:“你想我想到病入膏肓了?开机第一件事就打我电话还真让我受宠若惊。”

    苏也宜:“我……我是真有重要事给你说!今天中午周翀找我了!”

    莫宁已经很久没有听到“周翀”这个名字,她对这个名字的印象依旧停留在两年前的某个傍晚,周一诺在视频上满脸春意的和她说“你知道吗?原来我一直念错他的名字,他不叫周羽中,他叫周翀。你知道是哪个翀吗?就是那个很生僻的字,羽毛的羽,中国的中”,这个名字已经被禁忌太久了。苏也宜不敢提,莫宁也不敢提。所以,今天苏也宜再说的时候,莫宁只觉得陌生。

    莫宁道:“你慢慢说。”

    苏也宜呼了口长气,道:“他来公司找我的,疯了一样,就问我周一诺在哪儿,我们公司的人都看着我,我真囧。你不知道,我领导和同事都在边上,他就一直拉着我,我被吓死了,都没见过……”

    莫宁闭了闭眼:“说重点。”

    苏也宜止声,接下来的话声音很小:“重点就是,我告诉他了。”

    莫宁:“告诉他什么了?”

    “告诉他……周一诺在g市,顺便把地址也……”

    莫宁沉声打断她:“周一诺要被你害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

    不许打我哟

    ╭(╯╰)╮

    大家想看顾准被虐吗?

    a、非常想看,想看他被虐的很惨,最好是虐疯了

    b、想看,不过别太惨

    c、不想看,想就这么结文了

    二七战

    莫宁一整晚没联系上周一诺。

    最忧心的时候,她给顾准发了一条短信:“有空吗?”发这条短信之前,莫宁在心里自我斗争很久,这个在情侣间非常正常的行为她做起来却别扭至极。

    然后是度秒如年的漫长等待,她就要以为他或者没看到或者忽略,这种等待太折磨,她差点想关了手机。被这种心绪搅扰着,以至于电话响起的时候她竟一时没反应过来,隔了几秒才接起,彼端顾准的声音已经入耳:“怎么了?”

    或许是出于关心,他的声音不像以前那么疏落,莫宁心里得到抚慰,霎时放松下来,躺回枕头上,她说:“周一诺,”想着他也许记不得周一诺是谁,于是补了一句,“就是和我一起住的那个朋友。”

    “我知道。她怎么了?”

    “她还没回来。”莫宁叹气似的说,“我却没有她任何的消息。”

    “她消失的原因你不方便说吗?”顾准吐字很清晰,很缓慢,不自觉的就让人觉得安心。

    莫宁惊讶于他飞快的判断力,竟直接就听出了她的“不方便”,忽然觉得窝心。她又想起了那句话,“对比才能出真理”,周一诺这事情要是和张乾志说,他必定会用一个理直气壮的理由来向她刨根问底;而对许书怀说,他的反应估计只是平平,随口扔一句“她这么大的人,又不会死”之类叫人无语的话……

    短暂的联想过后,莫宁道:“具体的细节不方便说,大致是……她曾深爱过、最终却不要她的男人来找她了。”

    这话过后,顾准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再开口时,他的问题已经是:“吃过晚饭了吗?”

    “不知道。”

    “我问的是你。”顾准说。

    莫宁这才反应过来,改了一个趴在床上的姿势,压着肚子,声音也闷闷的:“没有。”语气里竟有几分带撒娇性质的委屈,莫宁自己听着都不自觉的想吐,想后悔却已经来不及。

    顾准:“二十分钟后我到你楼下,你穿好衣服,外面温度很低。”

    莫宁抬眼去看了床头柜上的电子闹钟,上面红闪闪的22点43分,她忍不住说:“你不会这么晚……”

    “我知道有一家不错的店。”

    顾准并没花二十分钟到莫宁家,收到莫宁短信时他刚走出公司。晚上交通很顺畅,他一路无阻的抵达目的地。快到的时候他给她打了个电话,此时,莫宁穿了件蓝色长风衣,腰间系紧,夜风吹着她散在胸前的长发,她只是随手一拨,手还飞快□风衣口袋,这么简单的动作,却让人忍不住想再看一遍、两遍、无数遍……

    顾准收回视线,随手打开车门,下了车。莫宁走上前,关切的打量他:“刚下班?”

    顾准点点头。“上车吧。”

    顾准所谓“不错的店”居然是上次看电影后莫宁提议他却未去的面店。就在莫宁回忆起那晚的情景之时,顾准突然说:“后来我来过这里,嗯,确实不错。”

    莫宁转头去看他,他的目光落在面店的招牌上,盈盈的灯在他眼里晃动,他嘴角的笑容仿佛透着某种类似于沉溺的意味。莫宁不懂。她以前也许会问,可如今她知道他不会说,问了也许会尴尬,也就不问了。两人齐步走向那家依旧有客人往来的店。

    外面看着像是人多,里面其实还是很空旷的,两人捡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服务员上来送菜单。

    莫宁拿过菜单,垂首看了看,又抬头问他:“这是你的正餐……还是宵夜?”

    顾准:“正餐。”

    莫宁讶然:“你晚上也没吃饭?”

    顾准点头,又对她笑了笑:“我并不饿。”

    莫宁眼里的心疼很分明,她却最终没说什么。垂首看向菜单上的项目,她问:“你来这里的次数多吗?”

    顾准短暂回忆:“不多。”

    “爱吃什么?”

    “牛肉面。”其实并不算爱吃,他前几次来都是在不饿的状态下驱车经过,点一碗最普通的牛肉面,并不吃完,却坐很久。好像已经隐约有了这么个习惯,以至于莫宁坐在他对面他也觉得不真实。毕竟,一直都是一个人。

    莫宁招手喊来了服务员,点了两份牛肉面,又点了几项小吃。

    那服务员离开后,莫宁身体靠后,揉着额角长长地叹了口气。

    顾准看着她,皱了皱眉,并没说话。莫宁闭眼,说:“我是不是该去报警?”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

    顾准的语气拿捏很好,没有劝慰,没有敷衍,只有一种分明的倾听和完全的信任。莫宁有被照顾的温暖感觉,心中暖流滑过,她道:“她并不常做这样让人担心的事,事实上,她是个从不让人操心的女孩。”在莫宁、苏也宜和周一诺之间,其实最懂照顾人的反而是周一诺,毫无意外的是苏也宜最让人操心。只是,周翀过境,周一诺仿佛变了个人,任性而又决绝,总让人担心,却也一直让人从骨子里心疼。正是一直以来太过坚强,当一个打击来临,她才坍塌得更惨烈。

    “嗯。”

    莫宁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过脆弱,所以赶在消极情绪崩溃前止住话题,转而说:“明天也许看不了顾老,自己心情还没收拾好,就不去烦扰病人了。”

    “好。”顿了顿,顾准又说,“那么,明天如果真的还没有消息,也许应该报警。”

    莫宁嘴角咧了咧:“我抱希望她明天一早会突然出现。”

    “我也希望。”

    莫宁看他,他也看着她,对视了半晌,两人都笑了。随后,服务员送上热腾腾的面,莫宁拿起筷子之时都还以为自己也许吃不下太多,到面店打烊的时候,莫宁已经吃下了大半碗。若不是店员实在很有礼貌的请他们离开,她怀疑自己会吃完那一整碗。

    外面仍旧很冷。两人坐进车里,系好安全带之后,莫宁忽然说:“我不想回家。”

    顾准发动了车子,视线笔直伸在前方:“好的,女士。”

    g市的夜原本是灯火通明的,大约是天气确实冷,马路上稀疏了许多。顾准开得很慢,莫宁把车窗开了一指的缝,窗外泻进来的风就吹在她的额头上,她也被吹得冷静下来。周一诺虽然任性,却不是什么轻生软弱的人,她也许会和周翀吵,莫宁却相信她不会出事。很简单的例子,要出事,在周翀坚持要她出国之时,她就该出了。可是最后,周一诺还是好好的。

    或许,和周翀见面会是她命里的一个转机?

    这么自我安慰了一阵,莫宁也松了口气。关上车窗,转头看顾准,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他,然后说:“有人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你吗?就一直这么看着?”

    莫宁一边等着他的回答,一边观察着他脸上的细微变化,令人遗憾的是,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赶在他回答之前,莫宁先做了个结论:“脸不红心不跳的,看来是被人这么调戏惯了。”

    让她意外的是,“调戏”这个词倒是让顾准微微皱了皱眉。紧接着,他说:“你是第一个。”

    “哦,我的荣幸。”

    “同样的问题给你,你调戏别人也成习惯了?”

    莫宁心里笑,面上是很认真的回忆表情,随后点点头说:“很可惜,你不是第一个。”

    顾准嘴角飞快的上扬起来。

    他的笑容让莫宁觉得很不服气,仿佛她的话对他不构成丝毫影响,她直言道:“女友是个大胆的女流氓能让你这么高兴吗?”

    顾准笑意更深,淡淡说了句:“唔,女友这个词,用的非常恰当。”

    莫宁:“……”

    又过了半分多钟,莫宁还是不甘心,自己赔了面子还赔了单身女郎的称号,于是再度以一副御姐的模样打量他:“当真没人这么近看过你?黄阿姨一直说你女人缘很好。”

    “所以呢?”顾准沉声。

    “所以……我的眼光还不错,你长得让人有犯罪的冲动,对我来说,这也算是捡了个便宜,抱歉,我实在是个虚荣的人。”莫宁纯属是报复,殊不知,这夜深人静本就不是什么报复的时机,加上车里温度颇高,似乎更适合做些其他的事情。

    顾准把车停向一处可停车的人行道上时还是不动声色的样子,他太认真,莫宁掉以轻心的以为有了什么突发事故。

    她还愣愣的看着顾准解安全带,以为他下一秒可能就会开门去修车。所以,真正的下一秒来临时,她完全懵了。

    直到顾准温热的唇贴上她,直到她整个人被他缚住,起先她还想着去解安全带,未料安全带没解开,这姿势反倒便利了他的攻势,他就在这么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刻长驱直入,莫宁丢盔卸甲不算,最后还被完完整整的俘虏,最窝囊的是,连挣扎都没有。

    一吻刚罢,顾准的唇就在她耳边轻轻吐字:“我是第几个?”

    莫宁气都未喘匀,晕晕乎乎的说:“什么……几个?”

    顾准在她嘴角狠狠一咬,将“调戏”二字说进她嘴里,又是一阵攻城略地。

    二八战

    拯救莫宁的是手机的响动,这么晚的时间,她想当然的以为是周一诺报平安的电话,匆忙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来电人是许书怀。接起之后,莫宁喘气性质的“喂”了一声。

    手机那端有音乐的响声,隐隐还有人的呼吸声,就是没人说话。顾准的脑袋就搁在她耳侧,他就在她最敏感的地方呼着气,唇畔贴近处,那呼吸的感觉几近于吻。莫宁重重喘过一口气,不确定的再问了一句:“喂?许书怀吗?”

    仍是无人应答。

    顾准这才放开她,她身体得空,心跳仍旧剧烈起伏,她怕自己声音太弱,于是拔高音调对电话里说:“大半夜有话快说,别吓人!”

    还是无声。

    顾准皱了眉,沉声问:“谁?”刻意发问的语气,却不是问莫宁。

    那边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干脆挂了电话。顾准在一旁已经理好衣领,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他甚至认真的看向后视镜,开始倒车。

    没过多久,车子重新驶向中央车道。莫宁眼神空空的落在前面,虽然她只是被那个狂热的吻暂时夺去了思路,顾准却以为她是被电话搅扰,关切道:“是那个朋友?”

    莫宁条件反射的“啊”了一声,意识到顾准问题的含义,她摇了摇头,垂眸去看手机屏幕,手指在键上摩挲了一阵,最终回拨了过去。举起手机凑到耳边,回答是“对不起,您拨叫的用户已关机”。

    许书怀大概又是哪根神经搭错了,莫宁想,然后不再为这事纠结。

    第二天上午十点多,莫宁出一个会议新闻的时候终于接到周一诺的电话。为了这个电话,她还特意暂时离开了会议现场,刚接通,那边周一诺张口就来:“不许说我,不许怪我,不许问我,不许查我!”

    莫宁深呼吸了一下,然后“嗯”了一声。

    “我现在正坐在前往西藏的火车上。”

    莫宁隐约觉得天黑了一下,又一想自己是在室内,于是仍旧强压住自己的火气,道:“一个人?”

    “当然。”周一诺说,“放心吧,我如此的热爱生命热爱大自然,是舍不得折磨自己的,其他的,你也别操心,我会好好的。”

    “收拾完了你的这些事,记得来找我。”莫宁不问她,就直接给了她最温暖的等候,不管她以后怎么样,莫宁会一直为她留个去处。

    周一诺沉默了许久,莫宁听得到那边往来乘客的熙攘声,温和的说:“注意安全。”

    周一诺飞快的说了声“再见”,然后挂了电话。

    莫宁倚着墙长长的叹了口气。

    周一诺走得很匆忙,莫宁把她的东西都收好放在一个柜子里,屋子里霎时就清冷下来。她下班回家再也看不见一个穿着四角短裤的女人趴在她的床上,边吃葡萄边上网。以前她不觉得一个人有什么不好,现在,忽然觉得有些寂寞。寂寞这念头一出,她就想到了顾准,想见他,想和他拥抱,或者接吻。

    可是,一想到自己是因着寂寞这个由头,她便生生忍了下来,拎着包直接倒在了床上,鞋都没来得及脱。

    已经三天了,顾准什么时候会主动找她?闭眼前,莫宁脑子里不时回荡着这个问题,以至于困极之后很短暂的一个梦境都是关于等待,等着他来找她。

    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莫宁睁眼,这才发现自己衣服都没脱就躺在了床上,敲门声还在继续。她把手中还紧紧抓着的手机扔到一旁,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她又趴回床上把手机拽过来,屏幕一亮,除了屏保图,什么也没有。

    敲门声还在继续,莫宁心咒这人真执拗,迈步走向门口,打开门,一个穿背心的男人映入眼帘。

    是对门的男人。莫宁还未及说什么,那人已经笑嘻嘻开口:“我来……借扳手。”

    莫宁不着痕迹的把门关得窄了一些,侧身说:“我家没有扳手。”来一个女人家借扳手,这人总是这么没创意。上次他来借的好像是起子,莫宁一个不小心放了他进来。这次莫宁很小心,就差没把他压出去。

    她倒是没想到,这个没皮没脸的男人最终还是推开了门。他边走进来还边说:“我可以来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工具,我家的马桶坏了。”

    说是找工具,这个男人一进屋就开始上下打量,莫宁就站在门口,突然厉声说:“先生,请你离开我家。”

    那男人还往厨房里走:“我就来找个工具,邻里邻居的,别这么小气嘛!”

    莫宁:“再不出去,我会报警。”

    那男人果然停住步子,他穿着一条松松垮垮的灰色运动裤,手插在口袋里,那裤子就好像快要掉下来。莫宁身上因为恶心而泛起鸡皮疙瘩。

    “和你一起住的那个朋友……走了吧?”那人又笑嘻嘻的朝莫宁走来。

    莫宁霎时了然,原来他是因为周一诺离开才再度过来骚扰她。脸上并不露痕迹,她甚至还微微一笑:“与、您、无、关。”抬手敲了敲门背,她示意他离开。

    那男人倒是真走了,只是经过门口的时候,突然偏过头来对莫宁诡异的笑了笑。莫宁将门关得轰响。

    她从来就不是个怕猥琐男人的女人,但那个笑容却是叫她心里一颤。

    莫宁以为她不找他,他就再也不会来找她。她倒是没想到,顾准会选择在一个下班高峰时期在报社门口等她。那天天很冷,风刮得很大,顾准穿着一件浅灰色的风衣,莫宁视力很好,远远看见他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些,大风吹着他短短的额发,他一直在看着她,笑容里写着一句话:过来。

    莫宁把包挂好,手抻进外套口袋里,把围巾翻上了一些,又和身边的同事道了别,大步朝他走去。

    隐约听见身后几个八卦女人在说:“天呐,她什么时候和顾准搭上的?这是……这是哪一出啊?”

    莫宁将大弧度的微笑藏进围巾里,已经行至顾准身前。

    车里的暖气很足,莫宁这才放下围巾,笑意泻了出来。顾准发动了车子,目光在车内后视镜里扫了一眼,道:“心情不错?”

    莫宁直言:“这要谢谢你的出现了。”

    顾准表情不变:“哦?”

    莫宁却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而是说:“这些天很忙?”

    很简单的问题,却并不是一个“忙”或“不忙”能回答的。顾准是个聪明人,也不拐弯,径直说:“嗯。最近天气冷了很多,我不放心我父亲住院,前几天把他接了出来。这几天一直在给他配适合放在家里的医疗设备,怕你担心,没有和你说。”

    莫宁其实并不满意这样的解释,又一想到是关于顾老先生,她便有些释然,还带着些歉意说:“这几天有很多会议要跑,也没什么时间去看顾老先生。他和阿姨……都还好吧?”

    “唔,都很好。”顿了顿,顾准提议:“去我家吧。”

    两人先去“小西湖”买了几道热菜,到顾家时,顾老先生正在客厅看电视,看见莫宁,老先生喜上眉梢,若不是莫宁早早就大步走了过去,顾老先生估计会到门口迎接她。

    莫宁看着眼前的老人,他的脸颊已经凹下去,因为皱纹的关系,他的笑容更显慈祥,想到他前段时间还在鬼门关徘徊,莫宁心里有些感慨,面上却未流露。

    顾老先生像是等不及一般,笑意款款的说:“真好,真好。”

    “他长这么大,做的最得我意的事就是交了你这么个女朋友。”顾老先生说话很流畅,流畅到莫宁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话题就突然到了这里。

    莫宁余光搜索了一下顾准,这才发现他早就消失了。心里生出一丝怨恨,莫宁琢磨着过会儿该去和黄琦桦套套话——顾准到底怎么说的?

    和顾老先生聊了一会儿时事热点,没过多久,黄琦桦“哈哈”的笑声便从楼上传来,莫宁坐在沙发上,正看见她眉开眼笑的看着自己,远远就说:“顾老头要看《经济解说》,我要看《烟雨未明》,我们就分楼而处了!不然我是第一个迎接你的!”边说着,她人已经边走到了莫宁身前。

    陌生而又熟悉的亲热感让莫宁觉得安宁,黄琦桦也老了许多,盘起的长发里隐有白丝。莫宁有些心疼,笑容愈加诚挚了些。黄琦桦看在眼里,脸上的笑意也更深刻,张口道:“晚上就别回去了。陪我聊聊天。”

    莫宁还在想得体的理由拒绝,黄琦桦又紧接着说:“我还想知道最近流行什么,我俩都爱的那个牌子有没有新货?你就别拒绝我了。换洗衣服什么的,我那里有很多新的,明天是周六,你不上班,应该也没什么事吧?”

    连换洗的衣服都想到了,莫宁讪讪的想,她真的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想着和黄琦桦一起睡也没什么奇怪的,便点头答应了。

    这时,顾准刚从厨房走出来,他脱了风衣外套,里面穿着很贴身的v领线衫,极干净……还有那么些奇怪的性感,莫宁一眼就看得口干舌燥的。

    “菜我放进去热了。”他说。

    黄琦桦道:“嗯,待会儿开饭。”又对正因为被忽略而气鼓鼓的一个人看电视的顾启元说:“喂,老头儿,你晚上还喝粥吗?”

    顾启元:“今天我吃饭。”

    黄琦桦和莫宁都被那样子逗笑了,接着,黄琦桦挽过她道:“走,我们先上楼聊聊去。”

    莫宁拗不过,只得和她走。两人刚踏上楼梯,黄琦桦突然停住,就站在台阶上回头说:“喂,儿子,把你的大屋子清理一下,晚上莫宁要在咱们家住了!”

    莫宁不可思议的回头看向黄琦桦,这时黄琦桦刚把视线从顾准身上收回来,对着莫宁眨了眨眼,甜兮兮的笑开来。那笑容好似在说,我懂你的。

    二九战

    一顿饭吃得很温馨。这种温馨不止让莫宁想起和莫先生莫太太在一起吃完的感觉,还让莫宁不自觉的联想,以后真和公公婆婆住在一起,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婆媳关系吧?

    公公婆婆这个念头触及莫宁笑点,她嘴里还正咀嚼着一小口米饭,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的笑了开来。怕黄琦桦目光太敏锐,她又赶紧低头,兀自掀起嘴角。

    这时,黄琦桦正在为顾启元不吃鱼肉的问题而“教育”他,所以她并没有看见。她没看见,她还有个和她同样敏锐的儿子。

    晚饭吃过,莫宁先去楼上洗了个澡。黄琦桦主动要求给莫宁吹头发,莫宁无法,只得同意。十几分钟过去,当莫宁原本柔顺的发型变成三四十年代很流行的舞会女郎的蓬发之后,她有些无奈的看着黄琦桦。后者还掩嘴笑着说:“真媚,你要生在那个年代,肯定迷死很多人了。”

    “您真是……”

    黄琦桦挨着莫宁坐下来,眼里满是疼爱,用手拢了拢她的头发过后,她长长叹了口气说:“缘分这种东西真是奇怪。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怎么都想不通你怎么突然就真成了顾准的女朋友。”

    莫宁笑了笑,表示肯定,却没说话。

    黄琦桦还是看着她,一瞬不眨的看她。莫宁被盯得很不自在,开始掠头发。

    黄琦桦突然起身,道:“走吧,带你去楼下的房间。”

    莫宁搬出想好的理由:“我就和阿姨睡吧,我不太习惯……”

    “不习惯睡顾准的房间?”黄琦桦打断她,“那以后你们结婚了还要分房而睡?”

    莫宁:“……”

    黄琦桦:“走吧走吧,我刚都和顾准说了,你刚才没拒绝现在拒绝会很矫情哟!”

    莫宁:“……”

    莫宁是真的矫情。刚才没拒绝,她是因为感官刺激而一时兴起,洗过澡后,她也清醒了。和顾准交往以来,她一直都没有很鲜明的恋爱感觉,只有在和他很亲近的时候,她才会觉得他也许是喜欢她的,她甚至不敢用“爱”字去形容他对她的感情。

    她了解他,但她只知道他不爱表达,只知道他有自己的想法,她只知道他是个内敛的人。她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知道他心里装着什么,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究竟是什么。

    最坏的是,她却不敢去问。这样的和谐让她有浓厚的幸福感,她很知足,觉得这已经很好。

    可是,越接触,她真的越来越想深入他。

    出乎意料的是,顾准并不在房间,那个意想中尴尬的场景并没出现。黄琦桦站在门口疑惑的“嗯”了一声,莫宁还没来得及欣赏顾准的房间,黄琦桦便在楼梯口大喊了一声:“顾准!”

    顾启元从客厅里走出来,背着手说:“在小书房。”

    黄琦桦:“他这么晚在小书房做什么?”

    顾启元直接走上楼,哼哼唧唧的说:“迟早会过劳死!”然后又一个人气呼呼的走上了三楼。

    黄琦桦短暂思考了一会儿,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说:“这老头估计又犯犟了,我得去好好纾解纾解他,小的就交给你了!”话一说完,黄琦桦已经转身“踏踏踏”的上了楼,嘴里还嘀咕着:“喂,老头儿,你又怎么了?”

    莫宁幸福的笑。

    一楼大客厅的暖气开得很足,莫宁穿着睡衣也不冷,在客厅的大柜子找到茶叶,又寻了个茶杯,她开始细致的泡茶。她并不爱喝茶,但她爸爸很爱喝,对茶也很讲究,他甚至习惯于将茶叶放到食物里,做一些类似于“普洱炖排骨”之类的家常菜。因着这个原因,莫宁还是深谙泡茶之道的。小书房就在一楼采光最好的东面,莫宁站的位置可以看见小书房暗红色的门。她一边用茶匙搅着茶,一边漫无边际的想着些事情。等到茶叶泡好了,她又突然开始紧张起来,怕茶洒了,她还特意觅了个托盘,缓步走向那个方向。

    看起来并不长的路却像走了很久一样,在心里拟好对白,莫宁伸手叩门。

    里面没有回应。再敲了一遍,仍旧无人应答。想到他可能正在认真工作,她只好轻声扭开门,入眼是一室暗黄色的静谧,整个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照明,顾准正单手支在书桌上,脑袋依在手上,以一个莫宁觉得不可思议的姿势睡着了。

    莫宁端着托盘在门口呆了一会儿。他大概也洗过澡,穿着白色的薄衫,眼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屏幕光已经暗下去,只剩一个大大的dows屏保在跳动。

    莫宁轻声带上门,原本是想着小声点下脚,软软的触觉让她不自觉的低头,原来书房里铺了厚厚的地毯。她端着茶走过去,把大书桌上几本书移开,放下托盘。张口想叫醒他,看他样子实在安详,她又生生忍下叫他的欲望。

    莫宁心一动,从笔筒里掏出一支笔,扯了张打印纸,挥笔沙沙的写下:醒了的话,茶如果冷了,就不要喝了。

    压好打印纸,莫宁忍不住再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看着看着,她就又笑了,只是,自己都未发觉。

    如果醒着的他是汪海,时常给她狂风大浪,那么睡着的他就是一弯泉,清澈而甘甜。忍住想用手去临摹他五官的冲动,莫宁转身离开了。

    按开顾准房间的大灯,莫宁带着一种参观的心情扫视着他的领地。记得上次来顾家的时候,黄琦桦还特意漏过这间房间不介绍,这会儿她就要睡这里了。

    东西不多,大概都已经搬走了,但很有顾准的特色,屋里有个书架,堆满了书,间隙里还塞了许多杂志,床单是海蓝色的,毛绒绒的,看着就让人有躺上去的欲望。这么个感觉一出来,莫宁已经躺了上去。

    她习惯趴着睡,就这么趴着,竟就这么开着灯睡了过去。

    趴着睡总归是不舒服的,这一觉莫宁并没睡多久,起来关了灯之后,再度躺回床上,拉了薄被,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睁着眼睛,莫宁脑子里始终挥不去顾准睡着的模样。说不上来具体的原因,可是那个影像让她心里不断萌生出一种强烈的欲望,想和他永远在一起,想永远做一个能看到他睡颜能为他泡茶的女人。

    最想做的是,让这种想法立刻、马上实现。

    长舒了一口气,莫宁转了个身。就在这时,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心一惊,她已经飞快做出反应,闭眼,假寐。

    门上传来响动,这最关键的一秒,莫宁用力的将被子踢到了脚下。

    全身感官都开始变得灵敏。她能确定,现在在门口站着的人,是顾准。十秒过去了,他没有动,二十秒过去了,他走前了一步,关上了门,却没有开灯。莫宁心跳激增,不停揣摩着他此时的心态,正用什么表情看着她。

    不出所料却又让她惊喜的是,他为她拉起了被子,拉至脖子下方时,他极力掩去的呼吸还是悄悄地洒在她的左脸上,就在这时,莫宁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很大,室内虽然没开灯,却有自然光漫进来,影影绰绰的交织在她脸上,她就这么看着他,像要望进他的眼神深处。

    顾准为她拉被子的手一顿,为了怕吵醒她,他倾身的幅度太大,薄纱空出一个大空隙,莫宁视线里是他的脖子以及脖子下的内容。她不知该作何反应,于是眨了眨眼,刚想开口说什么,一下就被顾准嘴角那细细的笑容惊住了,下一秒,那笑容的主人已经俯身吻上了她。

    莫宁喜欢透了这样的吻。

    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然而,这样的姿势毕竟不好伸展,顾准一手滑到她的腰间,单手抄起了她。刚盖好的被子瞬间又因此而滑落,这次还直接滑向了地上。莫宁被他抱了起来,就坐在床边,顾准一手在她后颈,固定着她的脑袋,一手还在她腰间牢牢按着。

    两人的呼吸渐渐厚重起来。顾准干脆把莫宁带了起来,转了个身压向了房间的白墙上,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受连累,被直接甩在了地上,发出“噼啪”一声,无人理会。

    因为顾准的手隔开了墙和莫宁身体的直接接触,她没有感到冷,可是就这么站着,她却觉得虚浮,天和地都在旋转,她根本站不稳,只得把所有的力量都汇聚到勾着顾准的那双手上,她牢牢的勾着他,在他的强势攻占下只觉得自己越来越飘……

    像是享受不够似的,顾准微一使力,把莫宁的腰拉向了自己,两人之间细密的贴合,莫宁忍不住低声吐出了一个语义不明的字节。

    就在这时,顾准突然缓缓退离她,在她肩侧喘匀气,又弯身一把抱起她,走了两步,把她放回了床上。他甚至弯腰拾起了那床遗落的被子,又重新为她盖上。末了,他还吻了吻莫宁的脸,道:“晚安。”

    莫宁疑惑万千,却没有问什么。也道:“晚安。”

    30三十战

    周一上班的时候,一件突发的事情严重影响了莫宁的心情,付夕颜在她一踏进报社就扔了份报纸在她桌上,一巴掌拍过桌面,引来了所有赶早班的同事。付夕颜见围观者数目已经够多,也就不卖关子,大声朝莫宁道:“你明知道王氏是我的稿子,你叫你的实习生去写是什么意思?”

    莫宁未及反应过来她此举的含义,李涵已经快步走到莫宁面前,脸上尽是歉意,她说:“付老师,这件事莫老师并不知道。”

    付夕颜咄咄逼人:“你是她的实习生,写的所有稿子都要经过她的眼,现在你说她不知道?”

    李涵还是和付夕颜解释:“是这样的付老师,昨天采访任务来得急,主任让我找了您,您不在……”

    “串线是当记者的大忌,你是实习生,这点你不知道不怪你,关键是,带你的老师可是我们报社的王牌记者。”付夕颜冷嘲热讽过后,眼神犀利了许多,转向莫宁的时候越来越不友好。

    莫宁无声的坐在了椅子上。拿过付夕颜刚刚甩在她桌上的报纸,她边垂眸扫新闻,边问:“李涵,你把事情说清楚。”

    李涵正在整理思路,付夕颜已经插话过来:“事情很简单,王氏的稿子一直是我在做,你让你的实习生串我的稿是想怎么样?”

    莫宁不咸不淡:“李涵,你说。”

    付夕颜:“你!”

    “我不想在一大清早就和你吵,不管你信不信,你说的这件事我完全不知情。你这样激动,我没办法相信你现在的话,如果你真想知道事情的真相,请冷静点。”莫宁说话掷地有声,一时间围观的群众都自觉无趣,又“哄哄”的散了开去。

    付夕颜不说话了,表情却仍然是气势汹汹。

    李涵认真的把事情叙述了一遍。莫宁很快得出结论,她抬头看付夕颜的眼神并不犀利,却有种强大的气场,她说:“看来主任是关键,等主任来了问一下她不就知道具体情况了?”

    付夕颜:“这与主任无关,即便是她下的任务,跑的是我的线,也该和我说一句吧。这么先斩后奏……”

    “对不起。”莫宁起身说。

    付夕颜一下被噎住,实在没想到莫宁的这个道歉来得这么干脆。欲言又止了半天,最终是恨恨的转身离开。莫宁重新坐了下去,她从没觉得自己和付夕颜的关系好,但她倒也没想过会和她闹得这么僵。

    她隐约还觉得,这事并没完。

    付夕颜一走,李涵就站在原地扯衣角,过了半天,她低着头说:“莫老师,对不起。”

    “为什么说对不起?”

    “事先没和您说,让您背了个黑锅,对不起。”

    “还有什么没和我说的吗?”莫宁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为的就是让李涵轻松点。

    李涵却答:“有。”

    莫宁被这答案讶住了。

    几分钟后,看完李涵转发的邮件之后,莫宁已经讶得连嘴巴都闭不上了。李涵在网上告诉莫宁,这是她周五晚上收到的,发信人是个随便注册的名字。信件是用txt格式发的,复制到文档里有足足五十三页,满满当当的都是对河源公司不公平制度的控诉。除此之外,信件里还附带了一个压缩文件,解压后,有扫描过的解聘书、勒令辞职书、几十个员工的集体手印等……甚至有一封手写的家属证明书,证明死者的死与河源公司有直接关系。

    莫宁仰躺向身后的靠背椅,按着下巴想着这之中的可能性。如果河源公司真的有制度缺陷间接导致员工自杀的话,那么,这绝对应该披露。就冲河源公司这样隐瞒事实并且拒付赔偿金的行为,报道是必须的。

    只是,这些证据显然不够。

    被这个神秘的邮件连续困扰了两天,第三天晚上见到顾准的时候,她的心情才稍微开阔一些。顾准对吃并不挑剔,莫宁建议去吃川菜,他也欣然驱车而去。

    “心情不好?”

    “唔,有个不好的征兆。”莫宁道。

    “什么?”

    “我在你面前越来越疏于掩饰了。”

    顾准笑了,隔了片刻说:“这是好征兆。”

    “可你还是精于掩饰。”

    顾准收起笑容:“是这样吗?”

    莫宁偏头去看他:“不是。你比以前更精于掩饰。”因为以前他也许对她没感觉,也无需掩饰,而如今,她能清楚的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渴望,那天晚上他抱着她贴向他的时候,她感受得很清楚。可是,能够生生断开这种渴望,得要多大的演技啊?

    莫宁太沉溺于自己的思路里,没有看见顾准突然紧握住方向盘的手。他的声音也沉了许多:“你试想过原因吗?”

    莫宁:“什么?”

    “我在你面前没有任何掩饰。”

    莫宁看着他,觉得他正在生气。“你的意思是,我不了解你?”

    顾准没有立即接话,眉头却皱了起来。

    莫宁冷冷笑了笑,刚刚才开阔起来的心情此时霎时又低落下去,她倒是没想到,就这么个小事也能让两人争吵。显然,她没有意识到重要性。她还是接着说:“相互了解本来就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你什么都不和我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相信我吗?”

    莫宁不明所以:“你指什么?”

    “相信我说的话吗?”

    莫宁狗血了一把:“只要你肯说,我都会信。”

    “胜于你自己的眼睛你的判断力你的理智和我的行为吗?”顾准的问题很流畅,让人觉得他这个问题似乎早就酝酿好了,就等着这么一天问出来。

    莫宁没有回答。转而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准的嘴角泛起笑意,那笑意看起来却有些冷:“你明明知道。”

    “你可以说的。”

    “抱歉,我不喜欢你频繁提问的语气。”顾准边说着,边在一个十字路口急速转了个弯,这个转弯太突然,以至于刹车声刺耳得让周围的路人都不自觉的遮住了耳朵。

    莫宁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准,他关了车灯,马路上的路灯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她看他的样子这样不真切。好像从来不曾认识,好像之前他们的美好只是一场戏。戏完了,两人重归陌路。就好像,他们从来不是一条线上的,他们从来未曾相爱过,就好像即便这些美好是事实,也随时可能像泡泡一样碎得毫无踪迹……

    顾准的失控并没有持续太久,车速渐渐慢下来,他空出一只手揉了揉额角,道:“抱歉,今天工作很累。明天我要出差,原本是想和你一起吃饭。现在,送你回家。”

    莫宁心脏抽痛了一下,有些自嘲的笑了笑:“我这是欺君犯上惹了龙颜不悦?”

    “我不想吵架。”顾准直接扔了五个字过来。

    “我也不想。但我不喜欢不明不白被人甩脸色。”

    顾准眸色一沉:“我说过,我现在很累。请不要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莫宁被这四个字重伤。以前付夕颜也说过她咄咄逼人,她从来没觉得这个形容词会这么让人难受。最没用的是,她居然想哭。

    她原本是想着,今晚见面,也许顾准会给予她一些关于河源公司的好建议。最近张乾志的某个直系亲属刚升任省委宣传部部长,她最近心绪一直被这些事交相烦扰,整个人都很浮躁很不在状态。和顾准这样的争执,让她仍然恍恍惚惚,这感觉就好像是被一个噩梦突袭,被吓得半死,醒来之后却发现这可怕的噩梦根本不是梦的那种抑郁感。

    顾准把她送回了家,替她打开车门,坐在车里看她进了公寓楼,又头也不回的驾车离开。

    莫宁头一次觉得悲凉,股股的风吹来,她用力的裹紧衣服,却觉得一点暖度都没有。进了屋,把暖气开到最大,她外衣也没脱就直接扑进了床上。一动不动的趴着,回想着刚才的事情。想到头痛欲裂她也没明白她怎么就和他吵了起来。

    半个多小时过后,门铃声响,莫宁以为是对面那个变态男,并不打算理会,于是一直装不在。又过了十几分钟,她的手机响起,看也没看就接起,开口 “喂”了一声。

    那端传来礼貌的声音:“请问是莫宁小姐吗?”

    莫宁失望的“嗯”了一声。

    “您好,这里是好当家宅急送,您的外卖到了。”

    “什么外卖?”

    “四十分钟前您点的外卖啊。”

    莫宁叹了声气:“送错了,我没订外卖。”莫宁边说着就边把电话挂了。

    很快,手机再度响起,莫宁很想甩句“烦不烦”过去,那边更甜美的一个声音先她一步:“这里是好当家餐饮连锁,请问莫宁小姐吗?”

    莫宁“嗯”了一声。

    “是这样的,晚上七点二十三的时候,一位先生点了两份外卖,其中一份是送到您住的香苑,现在我们给您送的外卖已经到了,您能方便出来接一下吗?”

    莫宁:“先生?什么先生?”

    “稍等,我为您查一下。”那边敲键盘的声音响了一阵,然后,那个甜美的女音接着说,“抱歉,让您久等了。那位先生姓顾。”

    番外一

    七点四十。范濛从显示器前移出视线,抬手看了看表,靠在椅子上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出差前的准备工作还差一点尾巴没有整理完,拉过电话,叫了外卖,她戴上眼镜准备重新投入扫尾工作。

    目光一起一落间,她猛的看见顾总走进了办公室。

    他不是见莫小姐去了吗?范濛正兀自疑惑中,桌上话机响起,接过:“顾总?”

    顾准在那头说:“范秘书,请把明天要带的文件拿给我。”

    范濛做了顾准两年的秘书,时至今日,她已经能从顾准的语气和表情里判断他的心情状况。就好像此刻,他的声音沉而有力,语气却并不舒缓——这是他心情不佳的时候,只不过,未见到表情,她还无从得知他的心情究竟坏到什么程度。

    她深知,在这个时候,她的工作不能出一点差错。倒不是怕顾准,只是她很不喜欢他因为她的失误而皱眉的样子。

    细细数清楚了材料,范濛又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起身拢平了衣服,抬腿出了办公室。

    把一沓文件端正的放好,范濛说:“顾总,这些材料您打算今晚做吗?”会问这个问题是因为顾准下班时交代她整理好,他原本是打算在赴美的飞机上赶完这些工作的。

    此时,顾准的视线仍胶在电脑屏幕上,范濛看出来,他的心情真的很糟。因为他平时极少皱起的眉此刻正紧皱着。这种表情只有在他遇到复杂商业状况和难缠的人时才会有。

    “嗯。”顾准应了一句。

    “要为您准备茶饮吗?”

    顾准手一停,食指就停在笔记本电脑的键盘上,少顷,他又继续手指如飞,同时说:“谢谢。”

    范濛出门的时候心还是提着的。

    茶饮触到了他的什么点吗?范濛敏感的想,这原本就是件奇怪的事,前几天,喝惯了原磨咖啡的顾总突然问她会不会泡茶。对一个优秀的秘书来说,没有什么是不会的。所以尽管范濛对泡茶的了解仅限于把茶叶倒进茶杯,再倒开水,盖上杯盖而已,她还是微笑着说她会。然后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办公室研究了一上午,终于知道了泡茶的门道。

    顾准说她泡的茶还不错。

    事实上,他从不会说她的工作做得不好,最差的评价正是“还不错”,她原本有些失望,直到顾准说“以后把咖啡换茶”,她才感到欣慰。

    她其实很早就知道,对顾总这样的在意早就超过了一个普通员工对上司的在意。她掩藏得极好,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渴望顾准的怀抱。

    端了杯热茶进办公室,顾准已经完全投入在工作里。他的工作效率一直很高,再多的任务他也能按时按量完成。有一次公司活动的时候,范濛被众人逼得无法,忍不住对大家说了一个关于顾准的小消息,她记得自己当时说“我曾怀疑过顾总不是地球人”。

    这句话后,男人们对顾准更崇拜,女人们对顾准更向往,那时候范濛觉得很开心,有那么个词叫“与有荣焉”,她觉得自己因为顾总的优秀而沾光。尽管她的身份只是一个秘书而已。

    后来顾准不知从哪儿听说了这句话,在一个晚霞温暖了整个办公室的傍晚和她说:“范秘书还怀疑我的来历吗?我真是地球人。”

    范濛当时就懵了,好在心理素质够硬,她并没懵很长时间。后来她无数次的回想这个场景,就只记得自己当时甜蜜的心情,是橙色的。

    那时,顾准带解释性的和她说:“在美国的时候,我得花两到三倍的成果去和美国人领取同等的报酬和认可,所以,效率高这种能力并不是天生的。”

    范濛直到现在都记得他说这番话时脸上那个并不轻松的表情,那时,她就已经会心疼他,并且克制自己。

    顾准回来后,范濛的工作效率变得奇低。她不想承认,可事实是,顾准的情绪会影响她。这几天事多,尤其前天分公司出了重大的质量问题,总部直接打电话来关注这件事并要求顾准尽快处理时,她都没见顾准这样过。范濛有些凄凉的想,莫宁对他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大了。

    她深刻见证着他的转变。

    两年前,范濛刚从大学毕业,她所就读的大学很有名,行政管理专业全国排名第二。因为家在g市,她就在g市找工作扎根。文森特是当年她参加过的面试里最好的一个企业。因为是外企,面试更为严格。六轮过后,她最后面对的考官就是顾准。那时候的顾准并不像现在这么好相处,当然,不是因为他的脾气坏什么的。实际是他凭空给人造成的距离感。你看得到他眼底的笑意,却看不进他心里。你听得到他温和的语气,却明显感受得到那份疏离。接触了一段时间之后,范濛发现,顾准并不只对她一个人这样,他对所有人都那样。

    你走得近他眼里,却永远没办法进他心里。

    面试的时候范濛表现很出色,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她从来都很自信,尽管毫无工作经验,仍旧成为了顾准三大助理中的一个。一年后,顾准辞掉了其他的两位助理,范濛成为他最重要的臂膀。

    范濛清楚的知道自己成功的原因,一是观察,二是掩饰。观察他,做不到完整了解他,起码也知道他的一些脾气。掩饰的,是对他这样的人中龙凤的爱慕。顾准在她上班第一天就告诉她:“我需要的是一个助手,不是一个爱慕者,尽管这么说有些不礼貌,但我希望你记住。”

    范濛记住了,却管不住。

    她跟着他出席每场洽谈会,她在他身后看着他淡定自若的笑容,看着他怎样机智巧妙的解决随时出现的危机,看着他怎样一步一步将文森特从一个在国内不怎么知名的小小外企发展到现在的规模,看着他站在成功里……

    很多胜利和喜悦,她都默默地和他分享。

    每次隐藏心意隐藏得难受的时候,她就总有想辞职的欲望,可是,终归是舍不得。

    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