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洛王府的后花园里。

    “蝶小姐,快来看看卿卿师傅的这幅梅花绣图!”晴影拿起一副绣图给梅廿九看,嘴里啧啧称奇。

    这幅梅花绣图是“双面绣”,绣者需将一根头发粗细的绣花线分成多达四十八分之一的细线绣,并将千万个线头、线结藏匿得无影无踪,令整幅绣品无论从哪一面看,绣面始终平整光滑,图案始终栩栩如生。

    晴影手中的这幅绣品已经装裱好,画芯采用苏州丝绸底缎,绣品针法细腻,图案色彩鲜明,足可以假乱真;装裱的外框采用上等的菠萝根红木制成,整幅绣品精致巧雅,令人爱不释手。

    一旁的青青却抿着嘴儿笑道:“晴影,这回你可看走了眼,你瞧,卿卿师傅的绣图在这里呢。”说着将手中的另一幅绣品递给晴影看,果然是一样的巧夺天工。

    晴影偏着脑袋不解地问:“那我手中的绣图是谁绣的呢?”

    梅廿九但笑不语。明媚的阳光照在她那张美丽的脸上,给她白玉般无暇的脸庞镀上了一层光芒,更显得她眼眸清亮,远山眉黛。

    她的一头长发松松地挽了个髻,露出她柔美的脖颈,她的目光柔和,笑靥如花般娇艳,身段婀娜,浑身上下已经有了豆蔻少女初长成的风采,美得如诗如画。

    这当儿,卿卿师傅含笑地走过去,用纤手拿起晴影手中的绣品,细细端详道:“这么心灵手巧的人,当然是你们王府中的蝶小姐喽。”

    说完,卿卿笑着对梅廿九道:“这下可不成了,徒弟不仅出了师,而且赶超了师傅,这可如何是好?”她的眼波流动,巧笑嫣然,原来也是个美丽的妙龄女子。

    卿卿是城中最出名的绣坊艺人,是洛王府专门请来教梅廿九女红的师傅。

    梅廿九轻移莲步,上前搂着师傅卿卿的肩头,道:“卿卿师傅,蝶儿的技艺与师傅相比,还差得远呢,蝶儿是个愚笨的徒弟……”

    卿卿捏捏梅廿九的小俏鼻,道:“你若是个愚笨的徒弟,师傅今生就再找不到聪明的徒弟了。”

    梅廿九娇笑着将头依在卿卿的肩头,卿卿低声问她:“你老实交代,这幅绣品是绣给谁的?”

    梅廿九羞红了脸,娇嗔道:“师傅,你怎么,怎么这么问蝶儿?”

    卿卿笑着,俏脸上有一抹戏觑,她见无人注意,附耳在梅廿九旁边悄声道:“你绣这幅绣品的时候,我总见你眉梢嘴角都含着笑。刚绣好一点,便左看右看,惟恐绣得不好,你这副模样,若不是准备将绣品送给情郎,会这么患得患失么?!”

    红晕从梅廿九的脸颊上蔓延开,一直红到脖子根。她抬起水汪汪的眼眸,求饶地望着师傅。

    卿卿轻笑一声,道:“你放心吧,师傅对闺房儿女情事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自然也不会乱说的。”说完,却凑到梅廿九的耳旁,道:“他是谁?”

    “哎呀,卿卿——”梅廿九也不叫卿卿师傅了,她轻轻地推搡着卿卿,不依地跺脚,一副小女孩心事被发现的羞窘模样,道:“你总是取笑蝶儿……”

    卿卿咯咯娇笑道:“好吧,既然你不想说,为师就先出府了,改日再来,赶明儿再给你带两匹精细的绸缎来。”

    梅廿九红着脸谢了卿卿,见到师傅的身影消失在花园尽头,便拿过自己绣的梅花图仔细再端详。

    她思索片刻,对青青与晴影道:“青青,晴影,我,我先去一下……”

    青青用一双大眼睛看着梅廿九羞怯的模样,抿着嘴答应了一声,而晴影则娇憨地道:“小姐,你去哪里?我随你去好么?”

    青青拉着晴影,悄然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跟去,然后对梅廿九道:“蝶小姐,早点回来,别让三夫人等急了。”

    梅廿九低低应了一声,不敢看青青含笑的眼眸,便匆匆往花园的另一边走去……

    晴影不解地问青青,“青青姐姐,小姐要去哪儿?”

    青青笑道:“你小孩子家家就别问了,等将来你会明白的。”

    说完,她望着梅廿九远去的纤细背影,心里只希望蝶儿小姐能真正找到她喜欢的人,不管小姐选的是洛王府的哪一位公子,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经过几年的相处,青青深知三夫人与蝶儿小姐的善良与温婉。

    她们和她从小就听说的妖魔鬼怪不一样,不但不是面目狰狞、作恶多端的可怖模样,三夫人还经常帮附近的贫苦百姓免费治病,是个菩萨心肠的好人,不,好妖。

    况且当初还是蝶儿小姐救回了晴影的一条命,为此还丧失了法力。因此在青青的心中,三夫人与蝶儿小姐比真正的凡人更值得尊重,她打心眼里喜欢与亲近她们,发誓要一辈子好好服侍她们。

    蝶儿小姐不定的行踪青青也有所察觉,但她还是帮蝶儿小姐隐瞒了三夫人。

    她知道一直以来蝶儿小姐经常去梅花林与意中人见面。

    但是具体是和谁见面,青青也摸不准,不过她肯定必定是洛府三公子之一。

    因为有一次她看见蝶儿小姐不停在纸上写着一个人的名字,还在微笑着发呆,那张美丽的脸上闪着奇异动人的光芒,这种光芒是在爱着的人所独有的。

    见青青走进来,蝶儿小姐连忙羞红着脸把写满名字的宣纸压住,不让她发现,但眼尖的青青还是看见没压实的纸角上露出了一个“洛”字。

    青青知道蝶儿小姐在喜欢着一个人,但她并没有去点破她,青青只希望蝶儿小姐能最终得到她想要的幸福,蝶儿小姐现在是个普通凡人了,她有得到人世间幸福的权利。

    ……

    梅廿九怀抱着梅花绣图凫娜地匆匆前行,却在一处亭台前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洛宸夜斜着眼看着梅廿九,道:“你要上哪儿去?啧啧,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你母亲没有教你端庄的仪态么?”

    梅廿九咬着唇没有回他的话。

    洛宸夜不喜欢她,她是知道的,因此不想答话免得引起他的恼怒与讥讽。

    她紧走两步,想躲开洛宸夜,但他的身影一晃,还是不让她走。

    他眼尖,看见了她怀里藏着的梅花绣图,伸手便抢了过来,道:“是什么好东西,我看看。”

    他眯起眼端详了半天绣图,俊美的脸上倒有了一丝赞赏,道:“手艺不错,我收了啊。”

    说完收起梅花绣图便要走。

    梅廿九赶紧拦住他,嗫嚅道:“三,三哥,请把绣图还给我……”

    “为何?我喜欢就是我的了……”洛宸夜看着她,俊脸上有一丝不耐。

    “可,可是,这幅绣图,我,我要送,送别人的……”梅廿九低声道。

    “送人?送给谁?”洛宸夜问她,脸上有一丝不悦。

    “我,我,送,送……”梅廿九咬着下唇,支吾着说不出来。

    “不说,我就走了啊,”洛宸夜转身便走。

    “别,别,三哥——”梅廿九一急,也顾不得别的了,拉着洛宸夜的手臂不放,她用恳求的语气对他说:“三哥,求你把东西还给我吧。”

    洛宸夜恼了,觉得脸上挂不住,道:“什么好东西,至于这么宝贝么?”

    说完手肘一甩,想避开梅廿九的争抢,但却没料到梅廿九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娇弱,他只轻轻一带,梅廿九便被他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青石小路上,半晌没有动静。

    “喂,你起来,纸糊的女人——”洛宸夜吆喝道。

    但梅廿九没有反应,洛宸夜等了一会儿,见她还是没有动静,便有点着慌。

    他走到她的面前,蹲到她的面前,道:“你,你没事吧?别装了,快起来!”

    梅廿九在地上挣扎了半天,才撑起身子,只觉得膝盖一阵钻心的痛。

    她慢慢坐起身来,发觉自己的纤手已经磨破了皮,而膝盖的衣裙已经也慢慢被血濡湿了两块痕迹。

    洛宸夜看着梅廿九一副狼狈的模样,不由有点内疚,他递过梅花绣图,道:“还给你,不就一个破绣图,值得你这么拼命么?!”

    梅廿九接过梅花绣图,抱在胸前,垂下眼帘不去看洛宸夜。

    洛宸夜看着梅廿九低垂的螓首,发觉面前妹妹的睫毛该死的长和密,她垂着眼睛,睫毛就像两把扇子扑扇扑扇着,再往下看去,她有一个形状优美的鼻子,两片粉红的小嘴唇紧抿,编贝般的玉齿咬着红唇,模样委屈又楚楚可怜。

    他看着她,一时忘了该对她说什么。

    半晌,他才回过神来,低头咳了两声,道:“摔得严重么?”

    梅廿九没有说话,她从地上费力地想站起来,洛宸夜犹豫了一下,伸出手去,道:“我,我拉你起来吧……”

    但梅廿九并没有拉他的手,她吃力地用手撑在地上,想自己站起来。

    洛宸夜眼里有一丝羞恼,他伸出手去,拉住她柔弱的肩膀,硬是将她从地上拉起。

    梅廿九一个没站稳,就这样扑进了洛宸夜的怀里。

    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还没有等梅廿九从洛宸夜的怀里挣出来,小径不远处站着两个凫娜的身影,早已将这一幕收入眼里。

    江馨兰掩袖笑道:“哟,我们来得还真不巧,撞到了不该撞到的,真是失礼了……”

    一旁的程倩伊笑着瞄了一眼尴尬的两人,道:“表妹,你总是爱开玩笑,让人下不来台。”

    江馨兰偏着脑袋,道:“难道我说错话了么?我真该打,刚来王府串串门,就不知趣打断了人家的良辰美景……”

    洛宸夜已是满脸通红,他松开梅廿九,道:“表小姐真是会说笑,她,她是我妹妹,难道我抱不得么?”

    江馨兰与程倩伊只是对视一眼,俏脸上有掩不住的逗弄笑意。

    梅廿九低着头,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她不懂怎么跟贵族小姐们如何客套寒暄,再说,梅花林中还有个人在等她,她也想尽快见到他。

    她朝江馨兰与程倩伊施了一礼,道:“两位姐姐请随意,小蝶先告退。”

    说着咬着唇瘸着腿,想从她们面前走过。

    但江馨兰却拦住了她,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让我看看。”

    说话间,已将梅花绣图拿了过来,一看之下,也有点惊奇,道:“这幅绣图绣得真好,我还想给宸天表哥绣一幅呢,不过——”她原想说要拜师学艺,但看了一眼梅廿九,心想这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也不可能绣出这么好的图来,便将梅花绣图还给了梅廿九,道:“你去吧。”

    梅廿九接过梅花绣图,低着头便匆匆离开。

    江馨兰偷眼看着洛宸夜,见他正望着梅廿九一瘸一拐的背影,不由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道:“人都走远了,你还看呢!”

    洛宸夜调回眼神,讪讪地没有答腔。

    ……

    远远地,梅廿九已望见了那一片粉白如雪的梅花林,一丝甜蜜的微笑浮上了她的脸庞。

    她知道此刻,在梅林深处,有一个人,在等她。

    她提起裙裾,沿着湖堤向梅花林跑去。

    她轻盈地一路跑进了梅林深处,清新的微风带着梅花瓣飘落在她的脸上,发丝上风中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她的青丝随风而动,衣袂飘飘,仿佛中她依然是原先那个顽皮的小小花妖。

    而在梅林深处,负手伫立着的他,依然如她初次遇见他时那般,英俊挺拔,恍若天神。

    远远地,她便看见了他脸上的微笑,他朝她张开双臂,她绽开如花的笑靥,微闭上眼睛,投入了他的怀抱……

    他的怀抱温暖而宽阔,不知何时起,他已成为了一个真正的成熟男人。

    他的下巴开始有了胡茬,他的身材更高大颀长,一双眼眸更深邃明亮,五官更俊挺,虽然还是很冷酷,而且平日不笑的时候很有王者的威慑力,但他浑身散发出致命的男人魅力,足以让女人被魅惑折服。

    他紧抱着她,出外查勘王府的盐田税收,他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回府了。他想她。

    他将头埋进她芳香的发丝,低声问着她:“想我了么?”

    梅廿九娇羞地点了点头。

    他微笑着将她的那一张俏脸抬起,他朝她凑近,他的俊脸在她眼前逐渐放大,她的脸上一暖,他的嘴已经覆在了她娇嫩的唇上……

    漫天的梅花林中,两个人在相拥亲吻,以慰彼此的相思之苦……梅廿九闭上眼,承受着他火热的亲吻,感觉着他怀抱中的温暖,身边的一切好似都离她很远……

    是缘定三生了么?

    这一刻,只羡鸳鸯不羡仙。

    花里逢君~暗潮涌

    江馨兰端着托盘,轻轻敲开了洛宸天的门。

    洛宸天正要就寝,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见门口是她,他倒愣了一下,随后笑道:“馨兰表妹是你,我还以为是侍从呢。”

    江馨兰娇笑道:“你也可以把我当侍从啊,我,我愿意来服侍表哥……”

    洛宸天摇摇头道:“你是金枝玉叶,千金之躯,怎能让你干这种粗活。”

    江馨兰低头娇羞道:“能为大表哥做些事,是馨兰的福分。”说完她的粉脸晕红,忙举起手中的托盘道:“大表哥,我跟绿珠二夫人学做点心,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莲蓉酥饼,给你拿进去吧……”

    说着已款款进了房,把手中的托盘放在床榻边红木的条桌上。

    洛宸天跟进来,将自己的外衫套上,然后道:“谢谢表妹了,夜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对了,你姑娘家若是有喜欢的东西,可向帐房说一下,支点银子买去,就说是我吩咐的……”

    他看着江馨兰,眼里有怜惜,他知道因为好赌,舅舅虽拥有侯爷的名衔,但一个大家族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境况已大不如前了。

    他看着江馨兰单薄的衣裙,想了一下,打开梨花木雕花的衣柜,拿出一包分量颇重的碎银,递给她,道:“这个先拿去添置几套御寒的袄子吧,可别冻坏了身子骨。”

    江馨兰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纤手接过了银子,她抬起头,眼里有泪花,她幽幽道:“谢谢大表哥,你,你总是对馨兰这么好……”

    洛宸天笑道:“你是我妹妹,这么见外做什么?”

    江馨兰看着灯下洛宸天一张充满男人魅力的俊脸,心跳突然加快,她压下心头的羞涩,鼓足勇气对洛宸天说道:“大,大表哥,我,我……”她正要将埋藏在她心里已久的话说给洛宸天听,眼光一瞥,却看见了洛宸天床榻上竟然有一件她所熟悉的物事。

    她的心一凛,将说到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紧走两步,趋前已将洛宸天枕边的那件物事拿在手上,勉强笑道:“这幅绣图绣得好别致,表哥从何得来的?”

    洛宸天俊脸微红,倒有几分期艾,他道:“是别人送的……”

    “别人,别人是谁?”江馨兰转过脸去,向洛宸天露出柔媚的微笑,接着道:“这么巧的手工,这么好的绣品,表哥还喜欢得珍藏在枕边,估计是对送东西的人也在意得紧吧?”

    洛宸天打了两声哈哈,不去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道:“馨兰表妹,夜已深了,你还是早点回房休息吧。”

    江馨兰的美目里在一刹那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怨恨与嫉妒,但很快便恢复了她美丽灿烂的笑容,她放下手中的绣图,笑着说:“好,那馨兰就不打扰表哥休息了,馨兰告退了。”

    她凫娜地走到门口,似乎想起什么,转头对洛宸天道:“对了,大表哥,就觉得这幅绣品很眼熟呢,今日我还见到蝶儿小姐手中也拿着和这个一模一样的绣图,好似要送给宸夜哥哥,可能宸夜哥哥说了恼人的话,她就把绣图抢回去,不小心还跌了一跤,把膝盖都跌破了……”

    说着她偷眼看着洛宸天,果然看见洛宸天的一张俊脸已经沉了下去,她的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笑意,继续说下去,“宸夜哥哥看见蝶儿小姐跌倒,心疼得不得了,两个人抱在一起半天都不松手,结果被我和程表姐撞见,蝶儿小姐就害羞地跑了……大表哥,你说这哥哥与妹妹的,岂不是乱了伦理?”

    她还想接着说,却听见洛宸天已经面色铁青,对她道:“行了,馨兰,回去休息吧……”

    江馨兰畏缩了一下不敢再说,赶忙施礼离开了。

    洛宸天立在房中,双手已经握成拳头,半晌他突然提拳狠狠砸在了红木条桌上,将桌子上装点心的青花碟子都给震碎了!

    ……

    书房里,案头上文竹摇曳,墨香阵阵。

    梅廿九正纤手提笔在练字,刚在宣纸上落笔写下“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一行楷字时,书房外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鸟鸣声。

    她顿住笔,仔细聆听,那鸟鸣声又叫了几声,她辨认了一会儿,不施脂粉的素颜顿时展开了一个喜悦的笑容,她搁下笔,站起身便往书房外而去。

    书房外,风吹得树叶在沙沙作响,周围却空寂一片。

    但梅廿九却笑道:“快出来吧,二哥,我知道是你……”

    从大树背后转出一个人,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的温文少年来,正是洛宸星!

    他微笑着道:“你这个小机灵鬼,怎就晓得是我吹的口哨声?”

    梅廿九笑而不答,跑上前去,拽住他的袖子道:“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洛宸星假意蹙眉作状转身要走,道:“原来你不喜欢二哥回来么?那我走好了……”

    梅廿九拖住他,笑着说:“不行,二哥要留下来,小蝶很想念二哥……”

    洛宸星笑道:“是么?那也不枉费我刚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完便急匆匆赶回来看你了。”

    他被父王洛德瑞派到江南查看绸缎庄的运营情况已有一些日子。

    洛德瑞希望自己的孩子将来都能独挡一面,因此经常让他们外出,给他们提供磨炼的机会。

    洛宸星望着梅廿九,眼里有着遗憾,“二哥此时才回来,错过你生辰了……”

    “不打紧的,蝶儿知道二哥一直是记得的,况且爹爹和娘娘们已经替我过了……”梅廿九微笑着说。

    洛宸星凝望她半晌,从怀中掏出一个墨绿色锦盒递给梅廿九,道:“来,打开看看。”

    梅廿九接过盒子小心地打开一看,锦盒里有一支晶莹通透的蝴蝶玉钗,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柔和的光辉。

    梅廿九抬起眼不解地望着洛宸星,洛宸星笑着说:“是特意为你买的生辰礼物,我逛了好几条集市街道,总算寻到了这支钗子,和你很相配。”

    梅廿九用纤手拈起钗子,价值不菲的玉钗在她手中更显润泽,她的眼里有一丝感动,二哥总是记挂着她,连出门也不忘了她的生辰。

    洛宸星道:“来,二哥帮你簪上吧?”

    说着他拿过钗子,便要替梅廿九簪上,却发现她如云的秀发已经插着一根梅花镶玉珠钗。

    他一愣,道:“谁给了你这支钗子?”他走的时候还未看见她有这只钗子。

    梅廿九笑道:“二哥,你忘了我有一颗夜明珠了么?我叫母亲帮我将珠子镶在簪子上,你瞧,好看么?”说着在洛宸星面前调皮地晃了晃螓首,珠钗晃动着,晃花了洛宸星的眼。

    洛宸星看着梅廿九素净却美得令人心醉的脸庞,如星的眼眸里满是爱怜。

    他拿着蝴蝶钗子呆立半晌,梅廿九见他愣愣的,便笑道:“二哥,你把钗子给我簪上吧,我也很喜欢这个蝴蝶的玉钗呢。”

    洛宸星回过神来,点点头,小心地将钗子给她簪上,由于离她很近,他的鼻侧里全是她身上自然的幽香,让他犹在花丛中,如痴如醉。仿佛被蛊惑了似的,他情不自禁地靠近她,想将她抱入怀中。

    一声娇笑却打破了寂静,也惊醒了洛宸星,他退后两步,俊脸开始发烧。

    他朝发出笑声的方向望去,却是美艳动人的阮绿珠。

    她笑吟吟地望着洛宸星与梅廿九,眼里有深意,她对洛宸星说:“宸星,你刚回来,怎么会在这里?”

    洛宸星低了头,却说不出话来。

    阮绿珠掩袖笑道:“原来宸星最挂念的还是你的蝶妹妹呢,看来和你的父王一样,也是个多情种。”

    洛宸星俊脸通红,道:“二娘说笑了,蝶妹妹与夜弟弟一样,都是宸星心中挂念的人,他们是宸星的弟弟与妹妹……”

    阮绿珠笑道:“二娘只是说说,宸星别当真。”说完,招呼着自己身边站的人,道:“宸天,你不是要找宸星么?人是给你找到了,你们兄弟俩好好叙叙旧吧。”

    梅廿九闻言,抬起头来,却看见洛宸天一双冷漠的眼眸。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的冷意直透到她的心里头去。

    洛宸星上前两步,道:“大哥,你找我?”

    洛宸天点点头,道:“父王叫你我过去,到他的书房,说有要事相商。”

    说完转身便走,也不看其他人。洛宸星赶紧跟了上去。

    阮绿珠目送着这两兄弟颀长挺拔的背影,回头对梅廿九笑道:“蝶小姐,我听江表小姐说,你很得咱们府中三位公子的喜欢啊。”

    梅廿九低着头不敢答话,阮绿珠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末了又道:“果然和你母亲一样,都是招这些男人喜欢的标致人儿呢……”

    说着她的一双凤眼微眯,道:“被人喜欢是好事,但你可要记住了,咱们洛府是出不得违悖伦理的事情来的,不然我们洛府可要家门蒙羞了……到时谁能担当得起这个责任,你说是不是蝶小姐?”

    她说完话,冷冷地扫了一眼梅廿九,便迈着小碎步风姿摇曳地走开了。

    梅廿九站在风中,怔怔地没有反应,半晌才从眼中落下泪来。

    ……

    黄昏。

    杨柳新绿的湖堤岸边,撒落了一地细碎残阳,照得孤单的人成了一抹剪影。

    他没有来。

    梅廿九在梅林中停伫徘徊良久,始终没有见到洛宸天的人影。

    梅花的花瓣不停地飘落,天开始黑了,林子里渐渐冷了。

    她垂下头,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地往梅林外走去……他不想见她了么?还是因为被二娘她们发现端倪而不敢来见她?难道哥哥与妹妹的真心交好,真的要触犯了伦理戒律么?!

    她蹙眉,拉紧了身上的斗篷,蹒跚地走着,步履沉重。

    她刚走出梅林,便见青青急匆匆跑来,道:“小姐,你果真在这里,王爷与夫人叫你和公子们一起去大厅呢。”

    梅廿九淡淡应了一声,青青看见她落寞而苍白的神色,乖巧地没有再出声,只是默默跟在梅廿九后面。

    月亮开始爬上林梢,月光照射在小路上,将沉默着的主仆二人纤弱的影子拉得细长。

    ……

    大厅里已是一片热闹。

    除了王府中的一家人,连江馨兰与程倩伊也在。

    屋里生着暖炉,将一屋子的美人的粉脸都烤得红扑扑的,各有各的美丽。

    梅十五在给江依依推拿按摩着肩膀,江依依舒适地闭着眼睛,自从梅十五帮她诊治后,一遇到寒冷天气便酸疼不堪的肩关节有了很大的好转。

    江依依转过脸,对梅十五说:“妹妹,你歇会儿吧,我已经好多了。”

    梅十五笑着说:“等我再帮你针灸一个周期,估计姐姐的肩膀便无大碍了。”

    江依依感激地说:“难为妹妹了,多谢。”

    梅十五道:“姐姐快别这么说,十五这些年在王府多亏了姐姐的照顾,十五更要感激姐姐了。”

    江依依摇摇头,“那是应该的么。”两个丽人相视而笑,眼里都有着对彼此的欣赏。

    阮绿珠冷眼旁观,在一旁觉得有点寂寥,便走上前,问洛瑞德道:“王爷把孩子们都召集来,不知有何事?”

    洛瑞德抬眼看她,道:“等会儿孩子们都到齐了,本王自然会说的。”阮绿珠嘟起嘴悻悻然走到一边。

    江馨兰见状忙走过来,挽着阮绿珠的胳膊,笑着说:“二夫人,来,到暖炉前近些吧,今儿天气有点冷呢。”

    阮绿珠握住江馨兰的纤手,道:“表小姐可真是个会心疼人的孩子,将来谁要娶了你,还真不知是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说着瞄了洛宸天一眼。

    江馨兰娇羞道:“二夫人最爱取笑人家了。”说着也偷眼看着洛宸天,但洛宸天却低垂着眼帘,面色严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梅廿九一进了大厅,洛瑞德看见她便招手叫她过来。

    梅廿九在洛瑞德身边一坐下,洛瑞德便轻声问她:“今天天凉,多穿些了么?”

    梅廿九点点头,道:“多谢爹爹关心,蝶儿会注意身体的。”

    洛瑞德含笑点点头,然后环顾四周,道:“今儿把大家都召集来,我有决定向大家公布一下。”

    他的目光从三个儿子的脸上一一逡巡过去,道:“你们三个也长大成人了,将来总得自己独撑一片天地。而我也和你们大娘娘商量过了,将你们安顿好以后,我会带着你们三娘娘出门去四处走走,这是我以前答应过她的,所以在我出门这段时间,府里的事务将由你们来全权处理……”

    话未说完,便被阮绿珠打断,她目光黯然,道:“爷要带着十五妹妹出门,绿珠怎么不知情?”

    江依依微微一笑,道:“二妹,王爷很早以前就跟妾身提过,在十五妹妹进门之前,王爷是答应过十五妹妹将来有机会要陪着她四处走走,顺带医治贫苦百姓,行善积德。十五妹妹医术高超,苍生也有福了。”

    “可是,姐姐,王爷与十五妹妹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你,你竟也答应了他们……”阮绿珠焦急道。

    江依依仍然笑意盈盈道:“十五妹妹更懂得照顾王爷,依依也放心将王爷托付与她,二妹,你就不必多虑了。”说完她的一双妙目望向洛瑞德,换得他感激而带着爱意的目光。

    只要他能快乐,她做点牺牲又何妨!何苦天天愁眉不展,芳心郁结?她到现在才明白这一点,原来退一步海阔天空,希望还不会太晚。

    阮绿珠见江依依如是说,咬着下唇不再吭声了。

    洛瑞德接着道:“所以近几日我会带着你们兄弟出外去熟悉一下王府外的各项事务,让你们也知道一些处理方法。等我们回来,宸天,你就负责北方的盐田银矿的开采与税收,宸星,江南的绸缎庄与粮仓的收益就由你盯着。”

    “那宸夜呢?”阮绿珠心急口快。

    洛瑞德望望洛宸夜,见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在心里叹口气,道:“宸夜就留在家中帮助大娘娘处理府内的各项日常事务吧。”

    “可,可是王爷,宸夜已经长大成人了,总得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吧?”阮绿珠道。

    洛瑞德蹙眉,半天才道:“等什么时候他不在外头惹是生非了,就什么时候再让他挑重任吧。”

    他这个三儿子在外一向风评不好,不是招猫逗狗,就是被人控诉仗势欺人,让他也很头痛。什么时候这个顽劣的小子能像他的两个哥哥一样懂事成熟就好了,他就省心了。

    “可是——”阮绿珠还要再说,洛宸夜却笑嘻嘻道:“娘,你别再说了,这样倒好,叫我天天紧盯着那些佃农或者骑马巡视,我也受不了。”

    阮绿珠气得狠狠在桌下掐了一把洛宸夜,让他呼痛出声。

    洛瑞德摇摇头,转头看着洛宸天与洛宸星,道:“你们二人今晚就去收拾下东西,这两日我们就起程。”

    洛宸天与洛宸星点头称是,洛瑞德满意地点点头。

    洛瑞德转向梅廿九,慈爱地说道:“蝶儿,等爹爹和哥哥回来给你带喜欢的东西,爹爹不在府里,你有什么需要就和大娘娘或者你母亲说,知道么?”

    梅廿九笑着点点头,道:“知道了爹爹,爹爹和哥哥在外,要多加小心。”洛瑞德含笑颔首。

    阮绿珠在一旁突然冷笑道:“蝶儿可真是伶俐,倒不像我们凡夫俗子一般人。我听馨兰表小姐说,那晚有人看见蝶儿在空中飞翔呢,也不知道蝶儿是人还是仙,或者是鬼或怪?”

    江馨兰也附和道:“是呀,我的丫鬟亲眼看到,蝶儿小姐在湖边飞起来,飘在半空中,很吓人呢。”

    梅十五心里一紧,握住了手里的丝帕,她的目光投向梅廿九,而梅廿九面色煞白,慢慢地低下头去。

    洛瑞德却怒喝一声道:“绿珠,你糊涂了么,怎么也随这些小辈们一起,满口胡言乱语,想搅得王府不得安宁么?!”

    阮绿珠急忙道:“不,不是,王爷,绿珠不是这个意思……”

    洛瑞德冷哼一声道,“今后谁再散布这些道听途说的谣言,别怪本王不徇私情,定要重罚!”

    在场的人都不敢再发一言。

    洛瑞德站起身,拉着梅廿九道:“走,女儿,随爹爹去散心。”

    梅廿九低声答应了,路过洛宸天身边的时候,她偷眼看了一下洛宸天一眼,可他却面若冰霜,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梅廿九心中一痛,整个人顿然觉得彷徨无所依。

    花里逢君~山雨来

    一点明月窥人,风来暗香满。

    夜已深,人未寝,心纷乱。

    谁说的,无尽的相思是一种苦涩的期待,明知是饮鸠止渴,却身不由己,隔窗默数,清愁几许。

    梅廿九,心乱如麻。

    梅花树影婆娑,淡淡暗香浮动,她悄然在洛宸天院外徘徊,他的房门虚掩,她却不敢进去。

    月黑风冷,她被吹得云髻偏乱,衣袂乱舞。

    半晌,她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去叩门,却听得洛宸天的房门一响,闪出了江馨兰纤细的身影。

    江馨兰回头对屋内跟出来的人娇笑道:“表哥,那馨兰就先告退了。”

    梅廿九忙将身子隐在院落边的一棵大树后。

    只听洛宸天低声应了,江馨兰回眸柔媚一笑,伸出纤手替洛宸天整了一整衣襟,然后低头娇羞道:“表哥明日就要启程,请多保重,馨兰一定等着表哥回来。”

    说着娇怯地抬起头来,试探着慢慢将螓首轻轻靠在洛宸天的肩头上。

    洛宸天没有动,却也没有推开江馨兰,两人就这样静静相依。

    梅廿九呆呆地站在大树后,怔征半晌。

    脸上忽觉得有点凉湿,她用纤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原来是泪。

    直到眼前的两人分开,江馨兰凫娜而去,梅廿九还是站在树后,一动不动。

    洛宸天立在洞开的房门中央,他修长的身影投在地上,显得有点寂寥冷清。

    他静静地站了一会儿,俊脸冷峻,他朝着院落边树后的方向,道:“你出来吧。”

    从高大茂盛的树后,迟疑地转出梅廿九纤弱单薄的身影来。

    她低垂着头,不再去看洛宸天一眼,她拖着倦怠的脚步,慢慢从他眼前走过……

    “洛尘蝶,站住——”洛宸天冷冷地开口。

    梅廿九的脚步一滞,却没有停步。

    “梅廿九,你对我的话也充耳不闻么?”洛宸天提高了声调。

    梅廿九站住了,只听背后脚步声响,洛宸天已出得房来,她的胳膊一紧,被他从后面拉住了胳膊。他低声咬牙对她道:“你,随我来——”

    洛宸天的动作迅速而有力,梅廿九未来得及反抗便身不由己被他拉着手臂一路拖回房中。

    他将她一把拽进房中,回手将背后的门关上,然后一双俊目紧盯着梅廿九,眼里有隐隐的怒意。她的青丝凌乱,小脸方才已被冷风吹得冰凉苍白,如水的眸子红肿着,似乎刚哭过。

    他冷冷道:“几日不见,你的胆子倒壮了。说,是否如今仗着有人可以给你撑腰,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么?!”

    梅廿九睁大泪水盈盈的眸子望着他,不明白他何以如是说。

    洛宸天见她梨花带雨含着泪、娇怯又委屈的楚楚模样,他心中的某个角落不由被触动了一下。但他压下心中对她突然泛起的一丝怜惜,此刻的他只想狠狠伤害她,以平复他知晓她与洛宸夜暧昧之情后的嫉妒与怒火。

    明知梅廿九未必就和洛宸夜那么亲密,但是洛宸天就是抑制不住自己心中熊熊燃烧的火,她是他想要的女人,容不得别人来染指,哪怕是自己的弟弟。一想到洛宸星看着梅廿九时那脉脉含情的眼神,洛宸天心中的妒火更甚。

    他看着梅廿九,上前大手已捏住她单薄的削肩,低声吼道:“你哑巴了么?说话啊!”

    梅廿九被他摇晃着,已经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四处飞落,她哽咽道:“你,你要我说什么……”偌大的王爷府,除了母亲与二哥,谁还会为她撑腰,真正为她怜惜?!

    他口口声声怒责她,而他自己呢,明知她就在场,却和他心爱的表妹卿卿我我,他的用意是为何?难道他是要用这种方式折磨她么?她做错了什么了?!

    还是这世间所有男人,永远都是下一朵花才最香,喜新厌旧,永远都不餍足么?!

    他怒哼一声,道:“你还在装傻,我倒忘了,即使你现在幻化成人,其实你骨子里还是个妖,莫不得天天就想着如何去蛊惑男人了!”他逼近她,从口里徐徐迸出字来,“你终究还是改不了你的狐媚本性!”

    他的话一出口,伤得她脸色煞白。

    原来在他的心中,无论如何改变,她一直都是只邪恶的妖,永世再无翻身之地。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是不可能的,等闲变却故人心,才是真实存在的。

    她在心中惨然地对自己笑道:“梅廿九,即使幻化成人,可披了人皮你还是妖。纵然你有千般真心,万缕柔情,你究竟不能得到他的真心以待。也许从一开始,你和他的相遇就注定是错误的……”

    只怨她自己,她一直都是个异想天开的天真孩童,自以为不会有天荒地老的时候,相信可以永远就这么爱下去……而如今,幡然梦醒。

    梅廿九心痛且心灰地闭上一双泪眼,不想去看面前刚愎自用的霸道男人。

    但洛宸天容不得她不理会他,他一把将梅廿九扯近,他那张俊脸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他逼视着她,道:“你瞒着我和二弟三弟牵扯不清,究竟想怎样?难不成要将我们三兄弟都屈从于你的石榴裙下么?!”

    梅廿九闻言蓦地睁开了眼睛,她急切地要澄清自己,“不,不,我没有和他们牵扯不清……”

    “你没有?”洛宸天冷哼一声,手中加大了力气,梅廿九疼痛地叫了一声,洛宸松开手,却突然一用力,已将她打横抱起,他边走边粗鲁地亲吻着她的脸,惩罚性地噬咬着她小巧的耳垂,抱着她便往床榻走去。

    “哥,哥哥——”梅廿九连忙推打他的胸膛,“放我下来——”她已从二娘与府里的人眼神和话语中,知晓亲兄妹之间不可再有如此亲密的举动了,否则有悖凡人所谓的“道德伦理”,将会遭到世人的耻笑与唾弃。

    她挣扎着,想要从他怀抱里下来,洛宸天对她的挣扎根本置若罔闻,他宽大健壮的胸膛里抱着娇弱轻若无物的她,他只用三两步便抱着她来到他的床榻边。

    他抱住她猛地将她压在床榻上,同时抽去了她发髻上的玉钗,让她的一头青丝松散披落下来,她柔软顺滑的秀发从他指缝中溜过,撩动了年轻而气盛的他想要她的欲望。

    他从上而下看着她,眼神深邃而魅惑,他对她冷冽地说道:“今晚我要你记住,我是你永远而唯一的男人!除了我,不许你再去魅惑别的男人!”

    说话间,他带着火焰的唇已经落到了她晶莹白皙的脸上。她的小脸是湿的,他舔吻着,嘴里是咸咸的味道,他不耐地在她耳边道:“不许哭,我不喜欢女人在我面前哭!”

    说完他的唇堵住了梅廿九呜咽着的小嘴,他用舌头撬开她紧抿着的粉红色小嘴,探入她的口中,贪婪地搅动吸/吮着她的香舌,似乎要把她整个人都噬咬碎吞进肚中去……他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雪白的耳畔与如玉的脖颈中……

    他火热而带着侵略性的吻熨烫得他身下的她在瑟缩颤抖。今夜的他,眼神与举动是那么强悍与霸道,一点都不似平日里对她那般的温柔,他的每个吻都带着欲望的颤抖与迫切……

    她伸手想阻挡他吻她,但却被他反扣住手压在她的身后,而后他修长却有力的手慢慢抚上了她已开始悄然发育的胸脯上……

    他,已不再把她做原来的小女孩,而是当作一个可以与他颠龙倒凤翻云覆雨的女人……他会用自己的方式让她永远牢记她是他的女人这条亘古不变的箴言。

    他的唇移到了她粉嫩的胸口,渐渐往下而去……他将脸埋进她微贲起伏的胸脯中,一阵阵少女特有的体香沁入他的肺腑,传遍他的全身,刺激着他身上每一根神经,他低吟一声,一双手开始沿着她美好的身体曲线上下摩挲……

    她的身体绵软而嫩滑,在他身下柔若无骨,他只感到口干舌燥、五脏俱焚,嗓子火烫得像体内在烧着一把灼热的火。

    他将手移到她的胸/部,在她因剧烈挣扎而散乱敞开了一大截领口、那一片耀眼的雪白娇肤玉肌上来回抚摸,他练过剑的手有点粗糙,而她的雪肌玉肤是那样的细滑娇嫩┅┅那种强烈的粗细对比的感觉传到他的脑海,也不可避免地传到眼前小人人儿的芳心。

    洛宸天迷醉在那罕有的细滑、柔软玉润般娇嫩无比的手感中,他的手缓缓地继续向下抚去……梅廿九手足无措,芳心慌乱,不知如何是好,最初的慌乱挣扎已被那即将降临的肆虐所带来的痛苦和无助所代替。

    她死死地抱紧双臂,拼命地护住自己,不让他的手滑进自已的衣襟,她流着眼泪,内心又羞又怕,虽然她未解男女之间的情事,但也明白他这么对她,已经超出了哥哥对妹妹的逾越范畴。

    她在他身下颤抖着求饶,“哥哥,求求你,放,放过我……”但铺天盖地的欲火已经将压在她身上的这个少年所有理智一卷而空,他血气方刚的年轻躯体已经难以抵制住她美丽胴/体的诱惑。

    他用一只手将她反抗着的手压制住,空出一只手除去了她身上的衣裳,顿时她光裸的晶莹美妙身体又呈现在了他的眼前,犹如一场视觉盛宴。

    与第一次他看见她赤/裸身体的时候所不同的是,尽管她仍因年龄小,还未完全发育开来,但她的身体骨肉停匀,处处显现着柔软美感,婀娜纤细的柔软柳腰配上微隆的美臀和翘挺的酥/胸,浑身线条玲珑浮凸,的确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色尤物。

    他看着她那欲闭微张、吐气如兰的樱唇,刚被他亲吻过的粉红色的嘴唇更加显得娇艳欲滴,而她那一身欺霜赛雪的肌肤在他火热目光下正羞怯得全身泛红,那一双线条优美至极的玉润长腿则不安地紧闭在一起,小巧晶莹的脚趾也微微弯曲。

    他的眼里有欲望的火苗在闪动,他粗重地喘息着,开始脱去自己身上的衣裳,梅廿九见状惊恐地想从床上起身,但洛宸天比她更快,还未等她挣扎坐起,他已褪去身上的衣物,重新又将她压制在床榻上!

    他年轻结实的胸膛线条浑厚有力,他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优雅而充满爆发力。

    梅廿九只看了他一眼,便晕生双颊,这是她头一次看见男人赤/裸的身体,她紧紧闭上眼睛,心里也不知是羞愧还是委屈,各种复杂的感觉在她小小少女的内心盘旋,她忍不住呜地一声哭出声来……

    但他却不肯放过她,他缓缓地伸出一只手,用一根手指轻轻勾住她优美秀气的下巴,把她羞红的俏脸勾向他,他盯着她,缓缓道:“看着我……”

    梅廿九偏过头,想要摆开他的手,她依然抽泣着,闭着眼睛,羞愧与难堪让她无法睁开眸子去直视他同样赤/裸的身体。

    可他毫不为意,他的大手从她那线条优美、白玉般挺直的脖颈上轻轻地向下抚去,经过了她起伏的美丽胸膛,在她嫣红突起的蓓蕾上停留,轻捻密弄。他满意地看着她因他的爱抚而脸色通红,全身蜷缩成一团。

    她那平滑柔嫩的小腹玉肌雪白得近似透明,娇嫩无比、滑如凝脂,而柔嫩雪白的大腿根紧夹遮住了再往下的一片的春色。他看着她那娇靥晕红、欲说还羞的妙态,不由呻吟一声,将自己早已发烫如焚的身体紧紧贴压到她的身上。

    两人光/裸的身体相接,梅廿九被他这重重一压,立时呼吸顿止,一双微耸如峰的胸/部被他沉重地压住,急促地起伏不停,同时她感觉到有一个火热滚烫、硬绷绷的坚/挺紧紧地顶在了她柔软的小腹上……

    她蓦地惊叫一声,颤抖着睁开了眼睛,映入她眼帘的是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他脸上的表情压抑而难耐,再往下便是他强壮的赤/裸的身体,梅廿九羞怯地想要闭上眼睛,却被他一把捏住了下巴,他自上往下直视着她,道:“不许闭着眼睛,看着我,记住我的身体,就如我记得你一样!”

    说完,他俯下身,用唇堵上了她那张微张的小嘴,他一张嘴,舌头便如泥鳅般滑向她的口中,在里边和她的舌头不期而遇,他一边用舌尖挑/逗她的舌头,一边将她口中甜香的唾液,渡入他的口中,他们的两条舌头一会在他口中,一会在她口中相互缠绕,一会儿深吻,一会儿浅吻……他犹如天地即将毁灭一样,疯狂地肆虐着她的唇,他一边将他那只修长的手伸到她的胸前捻弄着她的蓓蕾,一边将她的纤手握住,慢慢引向他的下身……

    梅廿九正六神无主之时,却感觉到自己的纤手中已握着他那火热蠢蠢欲动的硬挺!他用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引导着她用纤手上下套/弄着自己急欲发泄的勃/起。

    “不,不要——”梅廿九凭着直觉惊慌地挣扎起来,“别……别……这样,放开,我……”

    她开始奋力地挣扎扭动着,想摆脱他的重压以及他对她手的桎梏与引导。

    而他则毫不费力地用身体控制着她的挣扎,迅速地用一只手按住她的玉膝,强行分开她双腿。

    他迅速地用一只膝盖强行插入她修长的双腿中,免得她又合拢双腿,同时他顺势一压,他无处发泄欲望的坚硬勃/起已顶在她的双腿之间。她是那么温暖与柔滑,直教他真想抛开一切顾虑,长驱直入强要了她!

    但是他不能,对于她来说,她还太小,还未做好成为他真正女人的准备,此时的强行侵占势必会引起她的受伤与恐惧。

    原来他只想好好惩罚她一番,却引得自己欲火焚身,且有愈燃愈烈的趋势,难以扑灭。

    他已克制得满头是汗。

    无奈之下,他只好再次握住她的纤手,想让她为他发泄去身体内汹涌澎湃的欲火……

    梅廿九在他身体的重压下越来越酸软无力,她一面勉力地扭动着娇躯,一面用余下的一只的小手用力乱捶他的肩膀,哭泣道:“哥,哥哥,不要……”

    她能感觉他的分/身在她手中不停胀大跳动着,而她的手被他握着,不由自主地在他的引导下,替他做着羞人的动作,她羞怯地不停哭泣着,而他将俊脸埋进她因羞耻而火红的桃腮边,不住粗重地喘息呻吟着……

    屋里春色无边,缠绵氤氲。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的全身绷紧,用力握着她的纤手,在她耳边低吼出声,将他火热的种子喷射在她雪白修长大腿的内侧……

    他仿佛筋疲力尽地趴伏在她的身上,半晌,才从她的身体上翻下,倒在她的身边,他宽阔而结实的胸膛起伏着,他在喘息。

    而她则秀发散乱,面泛桃红,含羞带泪,眼中有着淡雾般的迷离神韵。

    他转过身,将她揽在怀里,在她耳边道:“从今往后,若是让我见着你与哪个男人再那般亲密,那你受到的就不是今日这样的惩罚了……”

    今日他当了青涩的她男女之间情事的启蒙老师,是他有意而为之。

    他要在她身上留有他的气息,他要让她记住所有他的一切,惟有他,才是她唯一的男人。

    梅廿九无力地蜷缩在他的怀中,早已羞惭得掩面低声哭泣……他拉下她的纤手,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她的脸上晕红未退,娇媚无比,怯怯动人。他的手掌不由向下移到她挺翘的玉臀上,抚摸着她的优美曲线,直到他觉得自己的欲望又开始勃发,才住了手。

    与别的男人一样,他也经不起她那清纯如水与娇艳迷人交杂的绝色风姿的诱惑。

    ……

    梅廿九裹着洛宸天的大氅,被洛宸天送回了兰心阁。

    她的心里都是他给她留下的印痕,她的身上都是他留下的他身体的味道。

    夜已很深了,无人看见她,但她却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烧。

    她裹着大氅,只希望自己能从大氅里从此消失,她羞怯得再无颜见人。

    洛宸天却沉稳地走在她身边,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到了兰心阁院门口,梅廿九转身便要进门,却被他一把拦住。

    梅廿九向后一缩,抬起水汪汪的泪眼畏缩而惊恐地看着他。

    他盯着她看了半天,才道:“明日我便走了。你,等着我回来。”

    说完他附过身去,在她的唇角轻吻一下,便转身离开。

    梅廿九目送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心中又羞又苦又涩,但藏在心里深处的爱,却偏偏如烧不尽的野草一般,依旧在萌芽……

    她低垂下眼帘,流下了两行珠泪……

    ……

    一阵狂风吹起,低压的天幕蓦地变得浑浊,整个王府笼罩在一片黑暗中。

    伴随着雷声,一场暴雨眼看就要侵袭而来……

    花里逢君~风云变(1)

    伤心枕上三更雨,点滴凄清,点滴凄清,愁损离人,不惯起来听。

    梅廿九从书房里的书桌旁抬头望向虚掩了半边的木格窗,娥眉轻蹙,秋水般的剪睫中是一片暗愁。

    青青站在一旁为她研磨,悄然不作声。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

    雨水倾泻不停,从绵绵密密的瓦缝中沿着屋檐滴漏而下,在地上溅起一片片水渍。

    空气阴冷而潮湿。

    窗外院落里的大树上,叶片只带着几许的新绿,却缀着一树的落寞,雨水带来的水汽蒸腾,将院里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片氤氲的雾气中。

    这种冷湿的天气让府里的人都窝在自己的房中,想必花园与小径上早已空无一人。

    梅廿九搁下笔,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大雨如帘,四周寂寥,她轻叹一声,怔怔出神。

    洛宸天和父王及二哥已经走了几天了,梅廿九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洛宸天,可是那晚在他房里发生的那一幕还是不时在她脑海里浮现,想到他在她身上的一举一动,她就不由自主地颤栗着,羞不可抑。

    他对她做的就是男人对女人才会做的事么?

    他们曾经身无寸缕地那么亲密过,那从此后他就是她的男人了么?!

    她突然想起他在她耳边曾说过“你永远是我的女人”的话语,慌忙低下头,用纤手掩住了自己羞红的脸。

    梅廿九只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越来越高,一直烧烫到连她白玉般的脖颈都红了。

    一旁的青青用诧异的眸子看着梅廿九,关切地问道:“小姐,你哪里不舒服么,怎么脸儿那么红?”

    梅廿九连忙掩饰道:“没,没事儿,是,是这屋子太热了……”

    “是么?”青青也走到窗边想仔细查看梅廿九的俏脸,木格窗外吹进的冷风让她打了寒战,青青困惑道:“不会呀,天很冷……”

    梅廿九转过脸不让青青看见她布满红晕的脸,她见窗外的雨已渐渐小了下来,便对青青轻声说道:“青青,我想出去走走……”

    说完也不待青青回话,凫娜地走到书房门口,拿起青青斜倚在墙边的朱红色的油纸伞,便要向外走去。

    “小姐,外头雨还大着呢……”青青想阻拦住梅廿九,但梅廿九已经撑开油纸伞,回过首来,她那张白皙无暇的俏脸在红伞的衬映下分外娇艳美丽,她朝青青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跟来。

    青青为梅廿九绝美容光所愣神,还未等她回神过来,梅廿九那纤细的身影已经在雨雾中越行越远……

    ……

    不知不觉中,大雨渐渐小了。

    梅廿九独自一人撑着红纸伞,在王府后花园中的小径中静静徜徉。

    柔风赠新芽,淡烟剪水绿。江南的雨,如丝,如雾,淋淋漓漓,飘飘渺渺。

    雨雾迷幻缓缓而泻,细雨过后,梅花带雨更晶莹剔透,后花园里更加宁静、清爽,让人不由得便将嘈杂之心静谧释怀了下来。

    雨后的景色美得如同一幅画。

    梅廿九又来到了湖边,她站在湖提上,风吹着她的衣角,吹起了她的青丝在飞舞。

    红的伞、白的衣、飘的裙,她在堤上看风景,却成了这幅优美风景水墨画的点睛之笔。

    她的人和周围的景色融为一体,但她的思绪却被拉得很远。

    他何时才能回来?

    怪他恼他怨他,其实都是在想他。

    她望着红伞外一直在淅沥下个不停的雨,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伸出纤手想去接那雨滴。

    背后却传来一声轻笑,“小蝶,你痴了么?下雨天里却跑到湖边淋雨,闷了么?”

    梅廿九手握着红伞柄,转过身去,却看见洛宸夜正站在她身后,贴得她很近。

    梅廿九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她没有忘记洛宸天对她的告诫。

    洛宸夜近距离看着梅廿九那张美丽出尘的脸半晌,突然邪邪一笑,道:“怎么,躲我那么远,还怕我吃了你不成?我偏就要离你近点!”

    说着他朝梅廿九迈进了两步,猫着腰一矮,整个人已钻到了她的红伞底下。

    他看着红伞下的梅廿九那张因颦怒而带着淡淡红晕的俏脸,不由有点看呆了,他不由张开手,将梅廿九的纤手与伞柄一齐握住。

    梅廿九慌忙要把手抽出,但洛宸夜却牢牢握住不让她松开,他怔怔地看着她,另一只手忍不住也伸过去,搂住了梅廿九的纤腰。

    蓦地,他朝她凑近脸去……

    “你,你干什么——三哥!”梅廿九慌乱地偏过头去,想要躲过洛宸夜呼在她脸上的热气,但别看洛宸夜还是个少年,胳膊的力量却很大,他松开伞柄,任由着红伞掉落在地上不停地在翻滚,而他则牢牢钳制住梅廿九挣扎着的纤弱身躯,将她揽在怀里,低头便向她的红唇亲去……

    “不,不要——”梅廿九左右躲闪着洛宸夜,眼看着洛宸夜那张饥渴的脸已贴在她的脸上,也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梅廿九死命地挣脱出一只手来,她将头向后一仰,抬起手,只听“啪”地一声脆响,洛宸夜的俊脸上已挨了梅廿九的一个耳光!

    两人都有点怔神,半晌洛宸夜脸上浮起了一抹羞恼的红色,他狠狠盯着梅廿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

    说着重重握住了梅廿九纤细的手腕,用力一捏,梅廿九痛叫一声,面色煞白。

    洛宸夜挥起手来,正要回敬梅廿九一个巴掌时,背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个沙哑捉狭的声音笑道:“你这个坏小子,又在干坏事了!”

    说话的人是个中年男子,高鼻突目,头梳道士髻,身穿一身土黄色道袍,身量健硕,正笑嘻嘻看着他们。而他身边正站着杏脸含冰的阮绿珠。

    洛宸夜见状,讪讪道:“娘,舅舅……”

    阮绿珠冷哼一声,道:“夜儿,你饥不择食了么?连这来路不明的野丫头都敢要!”

    中年男子笑道:“这丫头片子倒是美得很呢……”

    此时的梅廿九已挣开洛宸夜的手,连落在地上的红伞都没有去捡,便沿着小路仓皇冒雨奔逃而去,如玉的脸上带着羞辱的眼泪。

    中年男子看着洛宸夜,摇摇头,道:“夜儿,你太粗鲁了,把美人都吓跑了。”

    洛宸夜讪讪笑了笑,道:“舅舅,今日你怎么会来此?”

    “你娘说王府里妖气很重,要我来收妖,”中年男子笑道。他是阮绿珠的一个远房堂哥,早年做了道士,道号元阳真人,一直在修炼捉鬼除妖之道术。

    阮绿珠道:“夜儿,你父王不在家,你少给我惹是生非,免得你父王回来有你好果子吃!这次我让你舅舅来王府查勘,看看王府内是否有妖精……哼,你父王他们都不肯信我,那我就真将妖逮出来给他们看!”

    “娘,你糊涂了?朗朗乾坤,哪来的妖精?”洛宸夜哈哈大笑。

    “怎么没有?!刚才缠着你的不就是一只小妖精么?”

    洛宸夜止住了笑声,俊脸有一抹红。

    元阳真人笑道,“妹妹,你就别说夜儿了,这世间的男人哪有几个不风流的呢?”言毕,他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道:“方才那位姑娘面相奇特,身量飘渺,倒是有几分蹊跷。”

    阮绿珠忙点头道:“我听府里的丫鬟说,这丫头是个妖怪,半夜会漂浮在空中,很吓人的。”

    元阳真人蹙起两道浓眉道:“是么?不过——”他捋着下颚上的几撮山羊须,道:“方才我见过的那姑娘,她既像妖又不像妖,这就让我纳闷了——”

    阮绿珠道:“哥,等你见到这姑娘的母亲再下结论吧,这姑娘的母亲就是只狐狸精,把王爷给迷得七荤八素的,你趁早把她收了罢。”

    元阳真人看了阮绿珠一眼,哈哈大笑点了点头。而洛宸夜站在一旁,对母亲与舅舅的话将信将疑。

    ……

    用晚膳的时候,梅廿九又见到了那位道士。

    俗话说,相由心生。

    近看那道士相貌,眼白多于眼黑,眼神飘忽不定,面长凶悍双下巴。梅廿九低下头,逼开元阳真人一双咄咄逼视的眼睛,悄然走到角落里坐下。

    阮绿珠带着元阳真人见过了主持王府家事的王妃江依依。

    当元阳真人说明了来意后,江依依轻蹙秀眉,道:“多谢道长的一番美意,不过王爷如今不在府邸,妾身并不敢做主。何况王爷有说过,不许府中人疑神疑鬼,以免王府乌烟瘴气的,乱了秩序。”

    阮绿珠忙趋前道:“姐姐,我这堂哥道行很高的,只要他出山,定能将我们府中潜伏的妖怪给捉拿出来——”

    江依依看了一眼阮绿珠,凤眼里有一丝责怪,她淡淡道:“妹妹,难道你忘了王爷的嘱咐了么?堂堂王爷府,怎能由着我们胡来?!王爷回来又该怪罪下来了。”

    说完,朝元阳真人欠了欠身,道:“道长,劳烦您特意从那么远赶来,来一趟也不容易,总不能让您白跑一趟,那就在府上小住两天,只当作是来做客看亲戚如何?”

    阮绿珠闻言一脸的失望。

    而元阳真人半天没有回话。

    阮绿珠回头一看,见他正死盯着江依依看,眼里有痴迷之色。

    阮绿珠赶忙咳嗽了两声,元阳真人还是没有反应,阮绿珠忙走到他身后,假意帮他掸去身上的灰尘,手在丝帕的掩护下,狠狠掐了元阳真人一把!

    元阳真人这才从迷醉中惊醒过来,忙不迭声道:“好,好,那贫道叨扰了……”

    江依依淡淡地摆摆手,道:“道长客气了。”说着招呼大家入座用膳。

    待得大家坐定了,江依依环顾四周,忽道:“蝶儿,你母亲呢?”

    梅廿九回话道:“大娘娘,我母亲被一个病患请出去了。”

    江依依笑道:“原来你母亲又给人医病去了,”她看着梅廿九,怜爱道:“蝶儿,你要代我嘱咐着你母亲,救死扶伤是件好事,可也不能太劳累了,免得身子吃不消……”

    梅廿九点头道:“谢谢大娘娘,蝶儿会转告我母亲的。”

    江依依微笑着看着她,替她夹了一筷子青豆笋丝,道:“你尝尝这个,新上的春笋,很鲜嫩。”

    梅廿九低头尝了一口脆嫩的笋,浅浅一笑,回道:“很好吃。”

    江依依笑道:“好吃你就多吃点,这笋有的是呢。”

    梅廿九抬起眼望着江依依,一双秋水眸子里满是对江依依的眷恋与感激之情,江依依回视着她,微微一笑,这孩子乖巧伶俐,性子柔顺,与她母亲一样,都招人喜欢。

    江依依在心里忽然想到,这孩子长大后,若是能许配给宸天或者宸星随意一个,那倒是一件美事。但是一想到孩子在名分上却是亲兄妹,便不由叹息一声,笑自己异想天开。

    她在这番自顾自想着,却没注意到有两道阴暗浑浊且如鹰隼的目光在紧盯着她……

    ……

    兰心阁中。

    梅廿九看着刚刚归来的母亲梅十五疲惫且苍白的脸色,心疼地劝阻道:“母亲,阿九不想你老是出去,也不陪着阿九。你不要太累了……非是我一人这样想的,连大娘娘也让我如是与你说……”

    梅十五笑笑,道:“谢谢你大娘娘的好意,不过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病患在我面前死去吧,怎么都是一条生命呢。”

    梅廿九嘟着小嘴不语,半晌突然笑道:“母亲,你知道么,你越来越像人了……”

    梅十五娇嗔笑道:“你这丫头,也拿你母亲说笑了。”

    梅廿九道:“我才没有说笑呢。”母亲梅十五的确是越来越具有人的思想与品质了。

    其实细说起来,人也分很多种,有好人与坏人,就如同妖也有邪恶善良之分。

    母亲现在不仅具有人所共有的仁爱,怜悯之心,而且也越来越具有“人情味”。

    梅廿九偷眼看着母亲,发现母亲一张晶莹脱俗的脸上虽有疲惫之色,但却流露出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和父王在一起,母亲是幸福的吧,那她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梅廿九在心中也为母亲高兴着。

    但随后梅廿九似乎想到了什么,对母亲担忧地说道:“母亲,你知道么,我们王府里来了个道长,专门收妖的,你,你要小心……”

    梅十五笑笑道:“阿九你别担心,就凭那个道士的架势,他未必就能将我收服了去。”

    方才她回来路过后花园,正见到一个道士在园中摆着香案,手中挥舞着桃木剑,浑身如筛糠般乱抖,嘴里念念有词地在作法,而阮瑞珠正一脸虔诚地看着道士。

    道士抬眼看见梅十五,顿时两眼发直,嘴角只差没有流出口水来。而梅十五瞥了一眼他那副丑态,翩然地从他与他的香案前而过,毫发未损,若无其事,把个阮绿珠气得直跳脚。

    梅廿九偎依在母亲身边,道:“可是,母亲你还是要多加小心,那个道士看来很凶残的。”

    梅十五点点头,抚摩着女儿一头顺滑的长发,低声道:“娘会注意的,”说完她幽幽叹口气道:“等过阵子,你父王与哥哥们回来就好了……”洛德瑞不在府中,她的心也是空落落的。

    梅廿九恩了一声,伏在母亲的肩头,但却有一丝不安,在她心中慢慢扩张开来……

    ……

    看似平静的日子又过了几天,这晚忽然下起了倾盆暴雨,还夹带着肆虐的狂风。

    风暴将院里的芭蕉叶与其他花树无情地摧毁打落,枝叶横七竖八掉落了一地,一片狼籍。

    偏在此时,又有病人亲属冒雨前来请求管家周志北,想要梅十五出诊。

    如此大的暴风雨,梅十五原本不想去,她想留在府中陪着梅廿九,这孩子怕雷电。

    但周管家说病患是名难产孕妇,疼痛了两天也生不下来孩子,她的相公在风雨中四处奔波想请大夫替他家娘子看病,但跑断腿也无果。

    一是因为产妇家中贫寒,拿不出高额的出诊费,二是因为天气恶劣加上难产孕妇病症严重,没有哪个大夫肯为一个贫寒百姓在这大风雨夜里出诊。

    眼看着妻子与孩子将命丧黄泉,产妇的相公欲哭无泪,就在他焦急快疯的时候,有人告诉他王府的三夫人医术高超,而且是菩萨心肠,于是那位相公便抱着试试的心态前来。

    梅十五听着周管家的转述不由心软。她对周管家道:“那人呢?”

    周管家回话道:“就在大门口候着,已经跪了两个时辰了呢,说不见到三夫人就不起来。”

    梅十五踌躇了一下,便对晴影道:“晴影,去把我外出的披风拿来……”晴影答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了。

    待披好斗篷,梅十五拿起经常出诊的小药箱,对周管家道:“走吧,你领我去找那个人……”

    周管家低头恭敬道:“是,夫人。”

    一旁的梅廿九,看着母亲,道:“母亲——”

    梅十五望向她,内疚道:“你别等我了,先回屋睡下吧,若是害怕的话就让青青与晴影陪着你,娘很快就回来……”说完就匆匆随周管家出了门,消失在了黑暗的雨幕中……

    ……

    这一夜,梅廿九睡得很不踏实,总是断断续续地在做梦。

    有几次她听到声响便迷糊地醒来,以为是母亲回来了,但仔细聆听却发觉只是风雨敲打门窗的声音。她让青青与晴影也回房睡下了,可母亲还是没有回来。

    梅廿九听着外面的狂风骤雨,将锦被盖上头,对自己说,不要害怕,母亲很快就该回来了。

    她就这样安慰着自己,给自己壮胆,过了许久,她迷迷糊糊中又将睡去,却听见一阵脚步声,她以为又是在做梦,但拉下锦被仔细一听,却是果真有人在外面的长廊走动。

    梅廿九蓦地睁开了眼睛,望向门窗方向。正巧一个雷电闪过,照亮了窗户里外,她赫然发觉有一个弯着腰的黑影正贴在木窗户的纱窗上,似乎正诡异地在往里窥探!

    “是谁?!”梅廿九顿然睡意全无,她一个激灵,翻身坐了起来,对着那黑影出声娇斥道。

    但窗外正窥视的黑影却迅速地一闪而过!

    花里逢君~风云变(2)

    梅廿九紧攥着被角,凝息半晌,直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的一种诡异,她克制住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