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离恩客很远,但他一把抱住了我!

    他抱住我的那一瞬间,我的脑海里出现的都是洛宸天的影子,我在心里呐喊,哥哥,哥哥,请你快来救救我,不要,不要,我不要让别人碰我,请你快来救我!

    我反悔了,我和这个即将要夺去我贞操的恩客反抗,我不要,不要!

    但恩客的力气很大,他根本就不容许我反抗,被蒙住了双眼的我,感觉到面前的男人气势竟如洛宸天般强悍与不容忽视。

    我反抗无效。

    我被恩客按在床榻上,他用力撕去了我身上的衣裳,重重压在我的身上让我喘不气来,我的手被他反手扣在头上,当他粗野而强/暴地进入到我的身体里时,我颤抖着喊出了声:“哥哥——”,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了我的身心,那一刻我泪如泉涌。

    我想起了那年洛宸天教我初尝男女间情事的那一幕,那时他让羞涩的我一直以为男女之间的情事应该是件美好的事,尤其是对于相爱的人来说,谁知道竟是如此的恐怖与伤痛。

    当恩客在我身上狂野律动的时候,蔓延在我全身的不仅是无边无际的痛,更还有无尽的愤怒与悲伤。

    我恨不得我的手中有把刀,就此杀死在我身上肆虐的男人,或者给我自己一刀,给我一刀……让我就此灰飞湮灭,我不要再做人了,不要再做人了……

    洛宸天终究还是没能出现,而我就在十六岁的这一天,成了别的男人的女人。

    从此以后我堕落了风尘。

    不知道自己是在赌气,还是在报复着什么,我开始自暴自弃,我成了那个神秘恩客的专属妓/女。我迟钝而木然地接客。

    当恩客在我身上和我融为一体时,我却感觉到自己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的我还在躯壳里任由着恩客肆虐,而另一半则飘荡在空中,望着这丑陋肮脏的尘世,灵魂茫然无所依……

    我们一生之中,要牢记和要忘记的东西一样多。

    记忆存在血液里,在身体深处,与肉体永不分离,要摧毁它,等于玉石俱焚。

    然而,有些事情必须忘记,忘记痛苦,忘记最爱的人对你的伤害,只好如此。

    于是我尝试忘记洛宸天。但,我努力了,却还是忘不了。

    因为我发现了恩客的气息与感觉竟然与洛宸天如此相像。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都以为洛宸天就在我身边。但我仔细一想,便开始哑然失笑。

    我已经开始思念他到走火入魔了么?恩客怎么可能会是洛宸天?!

    我隔着锦帕猜想着他是谁,却渐渐地把恩客当成了洛宸天,我犹如吸食了罂粟一般,贪婪地从恩客的身上寻找着那种遗失很久的熟悉的气息。

    在黑夜里,我辗转逢迎着这个我叫做恩客的男人。

    我的脸上,满是失落与痛楚的泪水。

    我以为我会这么一直堕落下去,直到我自然而然地凋落与湮灭,一了百了。可没有想到,在白将军府我却再一次见到了他——我的哥哥洛宸天!

    很难用言语来表述那一刻我的感受,我极力克制住我的颤抖,用牙咬住自己的唇,强忍住想要当众痛哭的冲动。我,我不敢看他,不想看见他眼里的不屑与鄙视。我受不了洛宸天对我的任何一点厉色。

    那一刻我深深怜悯我自己,原来爱一个人是如此凄凉与无助,是如此的没有了尊严与自我。我在他面前,就像一个演技拙劣的小丑。

    不出我所料,他如我在噩梦中梦见的那样无数次羞辱我,嘲讽我,直到我受不了他的折磨而拔出他的匕首给自己一个了断。

    可是,我发觉做了人以后,我贱命了许多,我还是没有死成。

    他把我接回洛王府,我曾经梦想过无数次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却没有料到要用我的鲜血铺路。

    当我从昏迷中清醒时,看见了他脸上的焦急与惶恐。

    他也会为我担忧么?我望着他满是胡茬的那张颓废的俊脸,却不敢奢望他是为了我而憔悴。

    我以沉默对他,他却开始对我柔情了起来,我的行为举止都在排斥他,但心里却开始动摇。我没有骨气,是的,我太没有骨气了,在他面前,我一直都是软骨病的代表。

    若不是为江南赠灾的那天晚上我喝多了酒,他强要了我,我,我还不能从幻梦中醒来。

    他和我融为一体的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恍然觉悟,原来,他就是恩客,那个残酷粗暴夺去我贞节的男人就是他!

    我的心,在那刹那间粉碎了。

    原来,他一直在欺骗我,这些年他一直在我身边,不是守侯,而是在不停地伤害我,□我。

    极度的伤心和失落让我彻底地对他绝望了。

    我恨他,恨得让我无法控制。

    只要他一碰我,我就想到了他蒙住我的眼睛,在我身上肆虐我的场景,我就无法原谅他!

    我不想再多看他一眼,他是如此伤透了我。

    我开始封闭我的内心,我以为我终于死了心,可以不再爱他了。

    但当他阵亡的消息传来,我还是被这个噩耗给击垮了,我发觉,原来他还是我心中那个最重要的人,我不能接受他永远离开我的这个事实。

    悲伤像一把利剑深深刺进了我的心扉!

    假如爱情要用生命来衡量,还有什么不可以原谅的呢?!

    我原谅了他,却为了他的死,心痛得无法呼吸。

    这个男人,我一直没有放弃过,哪怕他是那么的坏,那么的伤我,我却还一直爱着他。

    这辈子,我是无法逃开他的桎梏的,哪怕他死了。

    幸好,最终他还是平安回来了。

    夜晚,他与我缱绻过后,我又离了这么近看他,不能再近,他浓黑的眉宇下斩钉截铁而凌厉的俊眸,象疾飞的箭羽穿胸透腑。

    他一如既往地强悍与冷酷。

    我伏在他的胸前,听着他平稳的心跳,头一次感觉到了失而复得的满足与快乐。

    我怀孕了。

    我是如此珍惜我和他的孩子,尽管我和洛宸天的未来尚不明朗,但我肚子里孕育的小生命却让我感受到了一个母亲的喜悦与激动。

    做人那么久,我头一次感觉到了宁静与幸福。

    但,我说过了,我在人世间注定是要命运多舛的,果不其然,在黑衣刺客的袭击下,我失去了我的孩子!

    当我听见琉璃叫着锦衣为“姐姐”时,我全身冰冷。

    所有的一切,让我明了,这些原来都是在洛宸天的算计之中。

    权势与名利,对于一个男人会是如此重要么?

    当我听见洛宸天要将我拱手相让给白将军时,残酷的事实告诉我,是的,在男人心目中,事业与地位才是他一生追求的东西,其他的,都是生命的点缀而已。

    我俯卧于床,脸埋入枕头,屏息至生命底限。

    这些恶人,灭绝了我的爱和生命的血,也让我的朋友死的死伤的伤,我痛恨这些内心龌龊充满算计的人,当然,包括了他——我曾经最爱的男人。

    尘埃落定,大娘娘和母亲的冤屈也已得报了。

    我茫然望着窗外,眼神却没有了焦距。许多事实的真相,其实我早该想到的,只是自己不愿意去面对。

    擦去脸上的泪,可是擦不去我心中的痛。

    我冷冷地看着他,那个应该志得意满的男人,但我却不恨他了,没有了爱,哪来的恨?!

    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纯净无暇的小花妖了。

    其实细想起来,我和他,都只是红尘俗世人,逃脱不开,随波逐流。这尘世,看得透与看不透一样,都是身不由己的棋子。

    ——用尽全身力气,换来半生回忆。

    只是我想不透,为什么我真心去爱一个人,却得不到真正的爱情?

    人世间难道真的没有纯粹的爱情,都需要夹杂着错综复杂的东西么?

    若是爱要这么痛,这么伤,早说,我就不碰这情字。

    生命的琴弦原本该戛然而止,可我心已不能净。

    我是个妖精,我本该修炼,却误入红尘,凡尘俗世,爱恨交织,沉溺了,不能自拔,心始终乱。

    如一片无依的浮萍,一直落,一直落。

    他要出发去娶公主了,我没有任何反对的意见。

    这本就是他通往更高权力的一条便捷之路。

    我把当年他给我的定情物——那颗夜明珠绣在给他的腰带上,他没有发觉。

    我淡然笑一下,都还了他去吧。

    只不过是梦一场,一场宿醉。梦醒无酒,酒醒无梦。

    他走好,而我,也好走。

    清晨,我打开锦盒,把药丸拈起来放进口中,我遮着脸,合着眼泪,小口小口地嚼着。

    咀嚼着寻常的爱恋,咀嚼着离别时的苦涩,也咀嚼着永远不会再见的无奈。

    把这些都吃进肚里,化入肺腑,印进魂魄,莫失莫忘。

    我沿着高台缓步而上,要离开了,我竟,还有一丝不舍。

    想来,我做妖做人都失败,妖精本该自由、任性、无情、无拘无束,率性而为,可是我呢?做人本该圆滑通透,而我率直木讷,做不到八面玲珑,所以我该走了,天地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那么,灰飞烟灭就是我最好的结局了。

    我在高台上踌躇,我还想看他一眼,真的,我还想看他一眼。

    从我奋不顾身地傻傻爱上他的那一天,便注定爱得人仰马翻、满盘皆输。

    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才使得自己现在油尽灯枯,人比黄花瘦。

    等到天地之间没有了我,他,是否还会想起我?

    在生命弥留之际,我想到的竟然还是他。

    我是个无药可救的小花妖,无可救药了。

    他赶回来了,当我看见他在高台下喊着我的名字,他的眼神里面没有了迅疾无阻的气势,里面落满灰尘,浓重的忧伤,无望的苍茫。

    我笑了,我站起来,如小鸟一样坠落下高台,朝他扑去,我想抱住他!

    我想告诉他,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懂,我只希望我所爱的男人,是个是非分明、敢爱敢恨的英雄,有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坚强的臂膀,肯担当,不逃避。

    若是和我爱的男人在一起,我便不怕什么天崩地裂,刀山火海,我只希望我来这人世间一趟,能拥有真正的爱情,没有掺杂名利与心机,没有伤害与痛苦,只有真心实意的爱恋。

    我,我是用生命来爱你的。

    但是,来不及了,我还没有将话说出口,便开始化成了一股轻烟。

    别了,我的爱,别了,我的痛,别了,我的伤……

    我乞求上苍,请停一停,虽然我没有来生,但请再容我许一个愿,愿只愿在虚渺中,再让我遇见他——在我最美丽的时候!

    我放不下他。

    是的,对于爱情,我依然执迷不悟。

    番外:情如烟 缘如梦

    深山密林中。

    身受剧毒的洛宸天颓然倒在泥土中,一动不动。

    他仰望着蓝天,青黑色的毒气已经快要蔓延到他的胸口。

    洛宸天知道自己就要死了。

    这个剧毒没有解药,洛宸天是知道的,所以挣扎着离开他和也狼藏身的山洞,他要找一个地方安静地死去,他不想自己死在也狼面前,他知道也狼会受不了的,说不定那傻小子一时冲动,跟着他也不活了。

    不,也狼必须活着,他还等着也狼回去报信呢,他不想让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直苦苦等待着他。他要也狼回去告诉阿九,他死了。

    所以洛宸天趁着也狼睡熟,从怀中掏出一张绣帕,他眷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帕子,将它轻轻放在也狼的身边,然后挣扎着沿着山洞走出了很远。直到他再也走不动了为止。

    他倒在草丛中,仰天向上。天色灰暗,这个深山野林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他朝自己苦笑了一下,咬牙暗道:“这下倒便宜了那个狡猾的阮丞相,如他所愿,我死了,就再也没有人去揭穿他叛国通敌的罪名了。”

    可是不甘心又能如何,洛宸天舔了舔干涸皲裂的嘴唇,喘息着,强压下心头那股血腥的毒气。

    他死了倒没有关系,但是,他有放不下的人。

    洛宸天闭上眼睛,脑子里浮现出梅廿九那张美丽而纯真的笑脸。

    “阿九——”他喃喃自语,他虚弱而疲倦的目光透过冬日密密的灰色丛林,望向不知名的远方,他的阿九,就在远方。

    她,还在等着他么?可是,他回不去了。他想她。

    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是对她不够温存体贴,如今他想好好补偿她,却已经不能了。

    为什么人总是要等到失去以后才知道可贵,追回来了又无法像承诺的那般去珍惜去守护,是因为他一向自信地以为所有的事情已经成定局了,还是深信已经得到对方永不改变的真爱?

    来不及去多想,身上的伤由于剧毒的蔓延,带来令他窒息的疼痛,洛宸天的那张俊脸已是灰白一片,他的意志模糊,恍恍惚惚中,他低唤着梅廿九的名字,慢慢陷入了昏迷之中……

    昏暗的天际从远处飘来了一朵祥云,近了,一条颀长的身影轻轻地落在了洛宸天的的身边。是个仙风清骨的男子,俊逸不凡,只是,他的脸上竟和洛宸天一样,疲惫不堪而且苍白。

    他踌躇了一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走到洛宸天的身边,俯下身子仔细观察着洛宸天。

    他看着洛宸天青黑色的脸,又伸出手,在洛宸天的鼻下探了探他的呼吸,发觉洛宸天已经气若游丝。

    男子低头俯视着洛宸天,长眉微蹙,他思忖片刻,便在洛宸天的身边蹲下,左手扶起洛宸天,右手在洛宸天的胸口上一拂,层层白汽从他的手掌渗出,沁入了洛宸天的胸口。

    一会儿,洛宸天青黑的脸色便开始渐渐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仙风清骨的男子见状,加紧了手上的力度,开始用尽全力施法救治着洛宸天……

    终于洛宸天喘息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张俊秀的男人的脸,洛宸天勉力地看着那男人许久,半晌才吃力张口道:“前辈,是你,你——救了我?”

    仙风清骨的男子朝着洛宸天淡然一瞥,那张俊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与倦怠。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洛宸天,用思量的目光打量着他良久,才徐徐道:“是我救了你,不过我不是自愿来救你的——”

    说完他转头面向远处,半晌叹了一口气,道:“我终究拗不过她,终于还是来了——”

    “她,她是谁?你,你又是——?”洛宸天从地上挣扎着坐起来,经过那男子的救治,他的伤口竟然已经痊愈,而毒气也解了,只是全身还疲乏无力。

    洛宸天望向那男子,正要向他道谢,但那男人蓦地回过头盯着他,道:“你别管我是谁,也别管我今日如何救了你,只要记得要对我女儿好就成了——”

    “你女儿?”洛宸天不解地问道。

    那男人苦笑一下,道:“若不是看在我女儿的份上,我是不会这么千里迢迢为你跑这一趟的。”

    说着,他仰头望着天上,一双眼眸里有着担忧与焦虑。

    为了女儿的心愿,他终究还是放下了手上要紧的事情,赶到这荒野山林里救了这个女儿深爱的男人,虽然他并不待见这自傲的臭小子。

    眼下救了人,他也得赶紧回到天庭去,他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花神回过头来,望着洛宸天冷声道:“你小子给我记得,若是错待了我女儿,我今日可以救你明日也可以灭了你——”

    洛宸天没有回答,他看着花神那张超凡脱俗的俊脸,和他心中的那张俏脸似有许多相似之处,蓦然他了悟道:“前辈,你,你是阿九的父亲——”

    他踟躇了半天,还是不知该否称呼面前的男人为“岳父”。

    花神斜睨了洛宸天一眼,正色道:“是的。我对你说过的话你可知晓了?虽然,虽然我对我女儿选人的眼光不认同,但我尊重她的选择。我也不用你答谢我什么救命之恩,只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

    洛宸天抬头,低声道:“您,请说。”

    花神道:“我希望你好好照顾我女儿。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你之前对她做过什么你心里清楚,今日我也不和翻旧帐了,只希望从今往后,你要用心好好待她,让我也放心——”

    洛宸天低下头,那张冷酷的脸上难得的,竟隐隐有一抹羞愧的红。

    他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我知道——”

    花神见洛宸天认罪态度尚可,语气便缓和了下来。

    他走到洛宸天身前,朝洛宸天伸出手臂,洛宸天抬头看了看花神,也伸出胳膊,两个男人的手掌相握,花神一用力便将洛宸天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人面对面。

    花神望着洛宸天仪表堂堂风采俊逸,心中倒有几分满意。

    他拍了拍洛宸天的肩膀,道:“男子汉大丈夫,必须要有担当,好男人是不应该让心爱的女人哭的。不要等到已经失去了才觉悟。你不要以为只要对方还有爱,就一定会被你吃定,孰不知,爱尤在,心已死的道理。”

    洛宸天盯着花神,道:“我记下了,多谢前辈——”

    花神微微失笑,“算你小子还知趣,不过,你难道怕我占了你便宜不成,怎的就和我女儿一样,连声父亲都不肯叫的?”

    洛宸天微红了俊脸,忙躬身道:“岳父——”

    恭敬的一声“岳父”叫得花神完全没有了脾气,他眯起秀目,笑道:“好,好——”

    花神抬眼望向洛宸天,道:“孩子,你别让我失望——”

    洛宸天坚定道:“请岳父大人放心,宸天此生此世有梅廿九一个女人足矣,我会好好待她的。”

    花神凝望洛宸天半晌,突然展颜一笑,道:“我姑且就相信你一次。”

    说着,他转身,伸手向天边一招,一朵祥云飘近,花神腾身升起,驾云而上,他站在云端,朝下望着洛宸天,道:“孩子,你要记得我的话——”

    洛宸天抬头望着半空中的花神,虽然心中讶然,但他已见多了异怪的东西,倒也不觉得吃惊。他点了点头,朗声道:“我记得了,请岳父大人放心。”

    花神颔首,转身正欲驾云而去,却突然想到什么,他回过头来,戏觑道:“对了,小子,我还忘了再对你说一句:男人适当的吃醋可以,不过不要吃过头了——早年你千方百计阻止男人接近我女儿也就罢了,不过你连你兄弟的醋都吃,那就大可不必了。你难道不知道我那傻女儿,一心想的人只有你么?”

    洛宸天的俊脸窘得通红,当年他威逼利诱欢喜阁客人离阿九远一点的情景历历在目。在洞察世事的花神面前,他无话可说。

    花神仰头哈哈大笑,腾云驾雾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空中……

    洛宸天望着花神远去的背影,半晌才调回视线来,他环顾四周,为能脱离险境可以再见到他心中思念的人儿而喜悦。

    但随即他的神色又一暗,在心中暗道:“九,此番回去,我不仅要立下丰功伟业,还要位高权重,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好保护你,让你享尽人世间的荣华富贵。让你,永远都在我身边,永远不再对重新成为花妖动起念头。”

    花神的翩然飘逸来去无踪,无形中让洛宸天有了危机感,他怕有一天阿九会被她父亲带走。

    “阿九,等着我,我回来了,而且,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我们分开,哪怕死,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你可知道,平生我最怕的,就是你重新成为花妖而离开我。所以我,绝不会放手!”

    洛宸天神色严峻。

    ……

    瑶池天台景色幽,雾锁云层露琼楼。

    天庭。水玉雕砌,云雾缭绕。

    花神步履匆匆进了天庭的花台。这里是他统管的一方天地。里面翠竹青青,清泉潺潺,满是奇花异草,香气沁人,环境十分静谧。

    小花仙花朵朵见花神近前,忙迎上前去,焦急道:“花神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朵朵快担心死了,就生怕自己错过时辰,误了师傅的大事。”

    花神面色凝重,问花朵朵:“那花开了么?”

    花朵朵点点头,道:“回禀师傅,这花很快就要开了,不过好象它本身的修行功力不足,刚刚才裂开花苞,一下子又闭合上了——”

    花神蹙起眉头,没有再去听花朵朵的言语,他径直走到一棵昙花前。这棵昙花高约一尺,嬴弱纤细,花苞呈粉白色,隐隐透着淡红色的光芒,在微风中颤抖着。

    花神走前去,轻轻地伸出手,温柔地安抚着昙花颤动不安的花瓣,恍如安抚着爱人轻轻绽放的心。他的目光变得轻柔起来,他凑近了花苞,低声道:“不要怕,我会帮你开花——”

    说着,花神将手掌按在树干上,就要将自己身体内的仙气输贯进昙花枝干里。

    就在这时,一旁的花朵朵见到花神青白的脸,不由大惊失色,她奔上前来牵住了花神的衣袖想要制止花神。

    “师父大人,您,您已经没日没夜给这棵昙花树输送了那么多的仙气与精华,这棵昙花树从小小的一颗种子生长成如今这么高,已经耗尽了您身上百分之七十的仙气,而如今您刚救人回来本就又耗费了不少精力,现在您又要给昙花助力开花,难道您要将您的仙家道行都损耗光么?不,我不能阻止你这么做——”

    花神并没有住手,他转头望着花朵朵,淡然一笑,道:“朵朵,将你的手拿开——”

    花朵朵咬住嘴唇就是不放手,花神叹道:“朵朵,你放手,这棵昙花对我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她便是我的所有,我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她——”

    说着,他一拂衣袖,将花朵朵轻轻拂在一旁,然后毫不犹豫地用那双温暖的双手按住了昙花的树干,顿时满树都弥漫着白色的光芒,在这白色的光芒中,昙花树猛涨两丈高,而树梢上的昙花灿然开放了!

    皎洁如玉的月光下,昙花就那样轻盈地展开自己的花瓣,如同超脱凡世的精灵,不含一丝一毫的杂念,带着红光,有种让人窒息的美。

    而花神面色灰白如纸,他已耗尽了全身的精力与仙气,他踉跄着后退两步,跌坐在了花园中的地上。尽管他已经状似仙气消亡,神元尽毁,但他依旧目不转睛地望着昙花花瓣。

    昙花越开越大,红光越来越甚,到了最后那红光中竟然现出了一个人形,那人形凫娜纤细,当红光散尽,那人形立在昙花树下,一脸的茫然与迷惘。

    花神见到了那人,挣扎着喊出:“十五——十五——”

    那人望向花神,无语。眼里慢慢浮现出了泪光,她一步一步向花神走近,花神微笑着,朝她伸出了双臂,那人影呜咽一声,奔至他面前,两人痴痴相望,她在他身边蹲下。

    尽管魂魄得以借助昙花重新组合复生,但她却还记得自己在重生之前,是魂魄俱无的。

    面前这个她曾怨过恨过的男人,却花了无数的时间,踏遍了天地之间一点一滴收集起她的魂魄,将她魂魄凝结成一颗昙花的种子,带回了天庭。

    然后他将她种在花园中,汲取天地之间的精华,他用自身的仙气灌溉她,也不管这样会损毁他的仙家道行,不顾自己会神元尽失,他只是一心一意地要帮她开花。

    现在,她开花了,而他却要凋谢了。

    梅十五看着虚弱的花神哭泣着,花神抬起无力的手想伸出去抚摩着梅十五的秀发,但又缩了回来,他低声道:“开了花就好,从此以后你便可以是天庭的花仙了。”

    “不,不,我不要当什么花仙,我只要你好好的——”梅十五哭着用手掩住了面。虽然他曾经抛弃了她,但她也爱上了别人,算来两不相欠。

    如今他拼尽了全力去救她,勾起了她对他所有情感的过往记忆,让她心痛难耐。这都是上苍在捉弄人么?她哭泣着,宁愿自己没有重生。

    花神牵动着嘴角笑了,虽然她已经为人妻,为人母,但她仍是没有改变,还是那么任性。

    他望着她,柔声道:“十五,你是花,每朵花都会慢慢成长,发芽、抽苔、绽放、飘零、枯黄。只有涅磐了然后才能重生!万事万物皆如是。你不过顺应了这样的规律而已——”

    他的声音一低,道:“你不用觉得因为我让你重生而有负担,这些,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梅十五抬眼望他,泪眼朦胧,道:“你,你这又是何苦?”

    花神的心一痛,他低声道:“是我先负了你——我,我——”

    梅十五闻言泪如雨下。透过泪雾,她望着面前这个虚弱的男人,在她眼中,他一向都是高贵的,是高高在上、不可逾越的象征,如今他躺在地上,白衫脏污,原来,他也有这样狼狈的一面,而且还是为了她。

    她低着头,内心百味交杂。展望她漫漫的情路,虽然坎坷不平,但是庆幸的是,她爱的和爱她的,都是有情人。

    爱情总是想象比现实美丽,相逢如是,告别亦如是。

    总以为爱得很深、很深,但来日岁月,会让你知道,它不过很浅、很浅。

    最深最重的爱,必须和时日一起成长。

    梅十五道:“我也负过你,我没有等你——”

    花神微笑道:“傻瓜,别再提谁负了谁,最重要的是,你能过得好我就知足了——”说着,他的头向后一靠,似乎想睡过去。

    梅十五见状惊骇万分,以为他会从此消亡,再也顾不得许多,她抱住了他,哽咽着道:“花神哥哥,别走,别离开我——”

    花神被梅十五抱着,那么多年了才又听到她喊他“花神哥哥”,他心中不由一暖,低声道:“十五,你不怪我了么?”他的声音有点颤抖。

    梅十五摇摇头,哭泣道:“我,我是恨过你,怪过你,不过现在——我只希望和你在一起,永远不要再分开——”

    花神闻言,欣喜得欲要坐起来,但还是由于元气损耗太甚,他头一歪,在梅十五的怀中闭上了眼……

    ……

    天庭花园的傍晚总是景色最美,夕阳照在园中的花树上,淡金柔黄,芳香缭绕。

    照在园中相依偎的两个人身上,给他们的周身笼罩上了一层柔光。

    梅十五站住了脚,抬眼看着恢复了神元的花神,微笑不语,她一度以为他也要像她曾经那样灰飞湮灭,把她吓得六神无主,心伤哭泣,幸好他的仙根牢固,最终还是靠自身的力量回转了过来。

    不过他总是说他复元得那么快,是因为重新获得了她的情。

    梅十五凝望着院中的昙花树,想起了她生命中的另一个男人——洛德瑞,如今的他,应该和依依一起顺应轮回,重新做人去了吧,对于他们,她虔诚地祝福。

    希望他和依依来生还能再成一对幸福眷侣。

    而对于洛德瑞曾经给予她的爱,梅十五也深深感激。尽管世间凡人的爱是那么痛苦那么艰难,但是只要爱过了,就没有白到世上走一遭。

    花神见梅十五凝神不语,便关切地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这园里的梅花何时能开?”梅十五望着面前这个温文敦厚的神仙,不,她的男人,嫣然一笑。

    ……

    多年前的某天,当花神与小花妖相爱时。

    对于仙界与妖界来说,这足以是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高高的山上,深深的洞里。

    一丝纤巧的浮云飘过眼前,小花妖伸出手一把抓住,笑道:“看,我抓住了云彩!”

    张开来,手中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抓住!”

    她嘟起小嘴看着他,“为什么,难道这就是我的宿命?!”

    花神却伸出手,轻轻握住小花妖的纤手腕,“张开来,你就拥有了这世间,”再合上,握成拳,“这样,你便握住了自己的命运。”

    ……

    宝镜空似水 落花如风吹(终结局)

    红。

    血红。

    高台上,满目泣血的梅花瓣,在萧瑟的寒风中,凋零着,盘旋着,四处,飞散。

    天涯曲终,冷风吹尽,灰飞烟灭。

    雨,开始疯狂地下了,似乎想将所有的泣血残红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整个梅花林,笼罩在一片凄清的雨雾中……

    噩耗传出,整个洛王府都懵了,惊愕错乱,不可置信,奔涌而至,愁云惨雾,悲痛欲绝,一片嘈嘈杂杂,无奈叹息……

    沉浸在无尽悲伤中的人们,谁也没有发觉,在梅花林的上空,还逸浮着几抹飘渺的影子。

    白色的云端中,一袭素裙的仙子遥望着高台,她的衣角飞扬飘逸,却举袖掩面,她那张秀丽出尘的容颜上已满是泪水,她哽咽道:“花神哥哥,为何要我们的九儿这般受苦?难道非要如此,再没有别的法子了么?”

    一双修长的手伸出,悄然握住仙子的纤手,似乎要给仙子以力量。仙子身侧那俊逸的神仙叹息一声,道:“十五,人与妖本是殊途,若是相爱,必定劫数难逃。更何况他们二人的渊源错综复杂,冥冥之中皆有定数,即使我,也帮不了她。”

    “可是,阿九如此痛苦凄惨,看着她,我受不了——”梅十五的泪水扑簌簌地掉落下来,阿九在人世间受尽折磨与痛苦,她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若不是当年她一厢情愿让阿九从花妖幻化成了人,阿九也不至于后来受了那么多磨难。

    看着梅十五愧疚与自责的容颜,花神低声道:“十五,你别难过了,其实——”他欲言又止。

    一旁接着又有两位仙子问道:“花神大人,其实什么?——”说话的是梅初一与井景姬。

    尤其是井景姬,急切地想从花神嘴里问出为何他不仅眼睁睁看着阿九这么受难,却不肯出手相救,甚至还不让她们插手相助的理由,这个问题藏在她心里很久了。

    花神看了看修行得道,后因得到他点化也成花仙的梅初一母女,淡淡一笑,道:“你们有所不知,小九与洛宸天其实是有前世的因,今生的果,以及轮回的宿命。他们的缘起与缘灭,都会一一刻在三生石上。不过,今日他们总算脱离了无边苦海,圆满度劫了。”

    花谢花开花漫天,红尘爱恋宿命牵;轮回岁月几红颜,烟花瞬间成桑田。

    情劫过后,一切皆是缘。

    ……

    三百年前,她本是天帝天后的女儿,华贵美丽的公主——散花仙子。

    而他,本是天神与魔女所生之子,保卫天宫的黑暗之神——天宸神。

    她,高贵典雅,晶莹如玉,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他,双眼如电,傲视天宫,他浑身散发着一股磅礴的气势。他统领着天兵看守着南天门,由于血液特殊,潜藏着自卑但又孤傲的他,邪佞似魔。

    她在万千的宠溺中成长,单纯亲切,娇憨可爱。

    她经常调皮地问菩提老祖,为什么总不停挥舞手中的拂尘。

    菩提老祖答:“赶苍蝇、蚊子,一切的烦恼。”

    她笑:“是么?那借我用用好么?”

    菩提老祖问她:“为何?你又没有烦恼!”

    她答:“唉,那你赶快让我烦恼起来呀!”

    那时的她,根本不知道什么才是烦恼。

    但不久后,她的烦恼很快就来了。

    她喜欢种花,敝帚自珍是她种花不变的主题,哪怕是个狗尾巴草种在盆里那也是美的不行。

    到了春天,她更是到花神的花圃里,见到很是喜欢的花就大盆小盆往她居住的天宫里搬,也没有顾及自身的能力时候是否可以照顾得到。

    以至于后来,天宫里所有光线好的东西都被这些邪恶的绿色给无情占据了,她怡然自得之后的无尽烦恼是自作自受。

    她噘着小嘴来找花神,请他帮忙解决花草过密的问题,由于她是一时兴起,因此随身侍奉她的小仙子都来不及跟上她。她独自飞进了御花园。

    花神不在,天宫的花圃里一片静谧,她在花树中徜徉,尽情呼吸着清新的花香,蓦地,她突然停住了身形,在离她不远处的桂花树下,躺着一个年轻的天将首领,他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着了。

    她就这么向他走近,从此走进了他的生命里,再也无法全身而退。

    他疲惫地躺在树下,自然的花香让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在这里,他就不用担心别的神仙用怜悯与鄙夷的目光蔑视他,甚至出言挑衅辱骂他。

    他与别的神仙有着天壤之别的际遇,只因为他的身上流着魔的血么?

    他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他刚有生命,父母就因为触犯了天条被贬入无尽的轮回中,多亏菩提老祖替他求情,才将他留在了天宫,当他长大后由于武艺高强才成了看守天门的天宸神。

    不过,他并不稀罕当什么神仙,他的内心深处对贬罚他父母的天帝有着怨恨,好端端的为何制定了那么多的天条,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是一棍子惩罚。

    天宫里竟然也是如此独断森严,他不喜欢这个天庭,他也瞧不起这样的天帝。

    由于他的血液流淌着魔的不安分因子,因此他桀骜不驯,放荡不羁,而且敢于揭发天庭里的不平之事。惹得与他同一级别的仙班既恨他又忌惮他。

    蒙蒙细雨滋润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懒懒地睁开眼睛,意外地发现头上长了一个小豆豆。

    他用力一挤,破石而出的却是一株叶芽儿,他正自诧异,突闻耳边传来咯咯的娇笑声,他抬眼望去,正见她在调皮的看着他。

    他冷哼一声,知道是她施的作弄人的法术。

    他头上顶着一株叶芽儿,从地上坐起身来,用一双俊目冷冷地看着她,虽然她是天帝的女儿,但他也不站起身给这个仙子行礼。

    她倒也不以为意,笑着将仙术解了去,歪着螓首问他:“天宸神,你如何也在御花园里?”

    他没有答话,站起来就要走,她一急,连忙上前,拉住他的袖子,道:“你别走,我们说说话。”她很寂寞,平日里除了伺候她的仙子外,没有一个朋友,神仙其实都是寂寞的。

    他站住了,视线落在她拉着袖子的纤手上,她随着他的目光才发觉自己的逾越,于是连忙想松开手,但他却反手捉住了她的纤手,戏弄道:“你想和我说什么?”

    说着他用力握紧了她的手,他的力度让她感觉到了疼痛,而他眼里那种邪魅的目光也让她不安。

    她羞红了脸,想将自己的手抽开,但他却牢牢捉着她的手不放。

    他用力一扯,将她抱入了怀中,他的鼻息里满是她身上的清香,甚至比先前他闻到的花香还要让人陶醉。

    他抑制住自己的心跳,将她抵在一旁的梅花树上,他贴得她很近,他抬起她那张吹弹得破的俏脸,用粗糙的手指在她的脸上摩挲,他嘴里的热气呼到了她的脸上,他在她的唇边,低声道:“为何不让我走?你舍不得我么?”

    从来没有一个下等天神敢如此大胆地冒犯她,她又羞又怒,抬起手,娇斥一声,“大胆——你!——”话还未说完,一个柔软的东西便堵住了她的唇,他,吻了她!

    她睁着眼,已经被意外惊吓得说不出话来,连推搡都忘记了。

    他的吻如暴风雨般,粗暴地肆虐着她的唇,刺激着她的神经。他是存心与故意的,他就想肆虐与惊吓一下天帝的女儿,算是他一个小小的报复吧!

    但他却对她柔软的唇,以及芳香的气息上了瘾,半晌,都不肯松开手。

    她被他压在梅花树上强吻,不管她怎么努力,天宸神都紧紧地抱着她的纤腰。

    他们的身体紧贴着,一点缝隙都没有。他身体的热度,透过彼此的衣物传递到她的身上,让他们两个人都在战栗与颤抖。

    梅花的芳香沾染了他们的发丝,衣襟,整个世界都是梅花香气。

    若不是远处传来侍奉她的仙子的呼唤声,两人还不知道抱在一起会怎样,他们同时松开了对方,他看着她布满红晕的脸,邪魅地笑了笑,道:“是你先招我的——”

    说着,他还想说什么,但听见呼唤声越来越近,想了想他还是拔起身形,很快便消失在花园的深处。

    赶来的侍奉仙子还是眼尖,瞥见了他的身影,回头见到散花仙子一脸绯红神情异样地立在梅花树下,便劝戒公主道:“公主,那可是个魔障,是最下等的神,你可得离他远一些,免得被他拖累了去——”

    她仿佛没有听见,只是呆呆站在树下,悄悄地用纤手指摩挲着他吻过的唇,隐隐地,竟有些痴了。

    ……

    他看护着南天门,她便经常找借口从南天门出入,只为了,看他一眼。

    他似乎有点知晓她特意是去看他的,于是嘴角经常挂着一丝洞察她心事的微笑,让她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但她,总是控制不了自己,控制不了自己望向他的目光。

    即使,他是个半魔。

    并且,他还是个没有感情的冷血天神。

    终于有一天,他被一向视他为眼中钉的仙班设计陷害,不仅被围攻身负重伤,而且还被指认为魔鬼转世,扰乱天庭,于是他被押人天牢,等候刑罚天神行刑。

    她知晓消息后,悄悄潜入天牢,看见身受重伤的他,她流下了眼泪。

    而他则漠然地不看她,他心里明白,他会被打入天牢,是天帝对他有忌惮之心,因为他有魔性,天帝怕他的存在会带给天庭带来危难,迟早天帝都会除掉他。

    她是天帝的女儿,来干什么?看他死了么?

    她不顾他的嘲讽,见他的伤口不停地在流血,便划破自己的手指,将血滴在他的伤口上。

    因为她的血是可以医治百病的,但流出了便不能再生,所以平日里天帝天后都将她保护得很好,就怕她会受伤。

    而她,就这样将她珍稀无比的血液一点点地滴入他的伤口,他的伤口止住了血,但她却因失血过多,倒在了他的怀里。

    他抱着她,望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低声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人如此舍身忘己地为他,但今日,贵为公主的她,却为他做到了。

    她在他怀中虚弱地露出一丝微笑,“我,我不知道,我,我愿意,为你——”

    他看着她,想伸手抚摩她的脸,但手刚触到她的发际却收了回来,他重又恢复了他的冷然,他道:“你走,走,我,我不要你的怜悯——”

    她望着冷酷无情的他,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半晌她掩面哭泣。

    见她哭泣,他坚硬漠然的心没来由地一痛,却还是不肯对她和颜悦色,他实在不知道怎样去抚慰她。

    或许可以说,在他冷漠的世界里,爱,对他来说,实在很生疏。

    有人将公主在天牢里私会囚犯的消息报告给了天帝,天帝勃然大怒!

    他和她一起被押出,带到天朝上,接受天庭众神的审判。

    天帝见到自己的女儿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气得手都颤抖了,他下令要将天宸神押出,立即处决,魂魄永世不得重生。

    她扑上前去,抱住天帝的腿,连声恳求天帝放过他。

    她拖着虚弱的身子哭泣着,求着自己的父亲。

    眼见众神都在,为了显示天条严明,天帝铁面无私,他对着女儿与半魔之躯的天宸神,道:“你们不顾尊卑,私下幽会,触犯了天条,为了以振天纲,我罚你们二人打入凡间,需得历经三世轮回,两次毁灭,方可脱罪!”

    天帝一声令下,天宸神便被打入凡间去受世间轮回之苦。

    他被拖走的时候,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抬起眼,望着他,用口型告诉他:“不管如何轮回转世,请一定要记得我——”

    他没有再说话径直被天兵推下云霄,直坠凡间。

    ……

    终究还是父女情深,天帝拗不过天后的求情,网开了一面,让她在人、妖、魔、三界选择一界去轮回。

    她转动着哀伤的眼眸,目光落在了一旁的温文可亲的花神身上,用手一指,“那我就随花神大人去吧——”

    她想做朵花神园子里的鲜花,但最后却投生成为了花神的女儿——一只小花妖。

    她被抹去了仙尘的记忆到了妖界,那时,是他坠落凡间轮回的第三世。

    第三世轮回的时候,他叫洛宸天,她叫梅廿九。

    ……

    还是天庭。

    经历了轮回重生的她回到了天宫。她丧失了所有的记忆。

    她依旧还如三百年前那般,每天在天庭里快乐地生活着,只是,她却经常感觉到胸口沉甸甸的,总感觉到什么很宝贵的东西丢了。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天,当她坐在车辇里,前呼后拥地路过南天门时,听见了一群天兵天将在吆喝打骂的声音。她撩开车辇的纱帘,只见他们用鞭子在抽打着一个手无寸铁的男子。

    那男子身形高大,却并没有反抗,而那些天兵天将的脸上正挂着噬血的狰狞。

    印留地上的斑驳的血迹像是朵朵妖艳的梅花。那男子的脸色已经虚弱苍白,头发零乱也有烤焦的痕迹。他的衣服已被撕毁,露出了累累伤痕。

    她见了,有些不忍,便命身边的仙子去劝阻那些天兵天将们住手。

    很快一个天将上前回禀道:“公主,并不是末将等要加害此神,是因为此神从凡间脱劫回归,却不肯忘却他前世的记忆,仙界之中,是不容许他带着轮回时的回忆的。所以他必有今日的此罚。”

    “哦?”她有些好奇,便问道:“他为何如此执着?”

    天将回答道:“据说,他曾说过,他不想忘记爱的记忆——”

    “爱的记忆?”她微微一笑,爱,是什么?值得让这神忍受身心的痛苦去维护?

    她望向天将所说的那个男子,而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男子正也抬起头来,四目相接,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中一阵刺痛,但她却不知道自己的心痛为何而起,因何而来。

    而他一见她,目露欣喜之色,她听见他在喊她:“阿九,九——”

    眼见那人状似疯狂地要扑向她,天将连忙劝公主离开,免得被惊扰。她点了点头,吩咐仙子将车辇的纱帘放下,她坐在车里,只听得车外的呼唤声依旧急切与痛楚,渐渐被鞭子抽打声音湮没了……

    而她,坐在车内,感觉自己的脸上有点湿润,用手一揩,竟然是两颗泪珠。

    她茫然,为何自己要流眼泪?

    ……

    夜晚,菩提老祖用怜惜的目光看着那个遍体鳞伤的男子,叹息一声,道:“你这又是何苦?赶紧到洗尘宫中去沐浴,忘却你凡尘的记忆,好好回来当你的天宸神吧?”

    他却摇摇头,“不,不,我不去,去了,就会把我的记忆给丢了。”

    菩提老祖长叹一声,道:“你为何如此执迷不悟?”

    他没有回答。

    他不肯忘却尘世的记忆,回到天庭后,他从菩提老祖那里追寻到了他和她三百年前的故事。他,更不能放手了。

    只是,她已经忘却了所有的一切。

    菩提老祖道:“我曾提醒过你,你终将尘归尘,土归土,可你还是不听我的劝告,还是孽缘缠身。”

    “我并不这么想,从头到尾,都是我欠她的。我只想好好在她身边,守护她。我不能忘却前尘往事,因为我答应过她,无论如何轮回转世,我都不能忘记她,忘记和她的过去。”

    “可是,她什么都忘记了,而且永远都不可能记得你了——”菩提老祖道。

    “没有关系,我只要能守在她身边,远远地看她一眼,我就知足了——”他牵动嘴角,却牵动了伤口的疼痛,他低哼一声,面露痛苦之色。

    菩提老祖摇摇头,一声叹息。

    ……

    为了能多接触到她,他自动请求去花神的花园里当了花奴。

    她经常来花园里种花赏花,习惯性的,她很爱梅花,总是喜欢在梅花树下徜徉。

    他总是悄悄地在树后看她,她在林中穿梭的轻巧身影,让他想起了那年在梅花林中初见她的情景。

    她也是这般美丽与快乐,只不同的是,那时她是只小花妖,如今,她却是个公主。

    看着她用手挖土栽培小树苗,他决心要为她打造一把种花的小锹。

    他将自己的剑送进炭火中烧得透红,取出后再打扁一点,希望它能作种花的工具,他敲敲打打,终于制作成了一把小锹,很扎实,手感很好。

    他拿去送给她时,她正坐在花园的亭台里。他在她身后呼唤她,“公主——”

    她却在沉思着,仿若听不见般看着亭外盛开的梅花。看着熟悉的身影,他的手背不停地在颤抖,激动,万千哽咽在心头。

    她缓缓回过头来,他颤抖着将手中的小锹递给她,笨嘴笨舌地说不出话来。她脸上惊喜的笑容让他的心一暖。看着她用小锹在给梅花树铲土,他的心里有一种满足感。

    他是如此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时每刻,过去的他,浪费了多少和她在一起的机会,他悔。

    为何要到失去后他才懂得去悔悟,可是,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再也无处寻觅。

    他多想对她说,原谅我,原谅我的傻。你可知道,我,我,现在,已经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是,却已经没有爱的机会了。

    她浑然未觉他的内心悸动,她在他面前欢笑跑动,他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

    也许是她这几百年来一直心伤过度,她落下了心绞疼的顽疾。他不忍见她痛苦,悄悄去问菩提老祖,可有治愈她的良方。

    菩提老祖望着他道:“这是她的孽障。你和她之间还有咒语未除。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破除这个诅咒。”

    “如何破除?”

    “毁灭。尸骨无存,灰飞烟灭的毁灭。你可愿意吗?”

    “我愿意。”他深邃的眼神望向前方,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天宸神,它的破除需要至毁至灭,你可要想好。”

    他眼中的光凝聚而无畏。“我愿意,纵使毁灭。只要,她好。”

    “界本无界,无界亦界。隔非界,界亦隔。破界必心诚,否则界长界,人长隔。以痛刺痛,以痛凝伤,痛极则毁,毁极则痛。痛毁至极,方得圆满。”菩提老祖低声念道。

    “菩提老祖,我心意已决。只求你能帮我。”

    血缓缓地流出他的身体。

    他眼中的光汇成紧聚的芒,穿越一切隔绝,抵达一个坚定而持久的核心,在那个核心里唯一的界是不再爱,只要有爱,所有的界都不复存在。

    爱,便是这天上人间最强大的存在。

    他的身体开始破裂,他甚至能听到血管一寸一寸爆裂的声音,痛彻心扉。刹那间,身体四分五裂,瞬间灰飞烟灭……

    在那一刻,他知晓了当初她灰飞烟灭时的绝望与心痛……如今,他也为她幻灭一次吧……

    他毁灭时,她还在御花园里赏玩梅花,玩累了,她便斜卧在小亭里小寐。

    小亭旁的一株梅树飘落了一些梅花,有一朵梅花正好落在她的前额上,留下了五瓣淡红色的痕迹。

    一觉醒来,她的额上多了一道淡红的梅花痕印,显得更妩媚动人。

    她望着灰茫茫的天空,心里似乎竟然多了点什么东西……

    ……

    他在御花园里给她的爱花爱草浇水,松土。

    她跟在他的身后扑彩蝶。

    灰飞烟灭后,他以为他从此以后将不再存在了,可是当他从混沌中恢复知觉,发觉自己依然好端端地在天宫里,他,还是她的花奴。她的心病,已经悄然痊愈了。

    他侍弄着她珍爱的梅花树,专心致志。

    他没有看他身后的的她,他知道即使她永生永世都忘了他,他也不在乎。只要,能让他永远守在她身边,远远地看着她,默默地保护她,就好。

    只要她在,他就满足了。

    他没有回头,所以没有看见她在他身后,一双如水的眼眸里紧紧地盯着他宽厚的背,看着他为她细心而细致地劳作着,她不言语。

    半晌,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的眸子里滑下,悄然无声……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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