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廿九的声音,她不是已经被它咬死了么?!它转头想看个究竟,又有一支银箭呼啸而来,将它牢牢钉在了一棵老桩的梅花树上!

    巨蟒惨呼一声,不停地在树上挣扎着,借用蛇眼的余光,它看见了梅廿九正匍匐在地上,抱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在哭泣。

    怎么,怎么它还是没有将她杀死么?!

    巨蟒奄奄一息,却还是不甘心地挣扎着,周围的梅花树上溅满了绿色的蟒血。

    梅廿九抱着已经开始发冷的青青,悲伤得难以自抑,她哭泣着,用纤手抚摩着青青灰白色的已经没有生命力的脸庞,嘶哑地叫道:“青青,青青,请你快醒来!”

    方才巨蟒一口咬下来之时,梅廿九慌乱地闭上了眼睛,她以为今日她已必死无疑,谁知喉咙处却并没有她预想中的疼痛!

    梅廿九睁开了眼睛,竟然发现是青青挡在了她的身前,而青青的肩脖处却被巨蟒一口咬中!

    梅廿九心神俱裂,还未等呼出声来,青青已经被巨蟒吸去了全身的血液!

    虽然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但青青临死前的表情却很安详,她半睁着眼看着梅廿九,眼里是一片柔和的光芒。

    在死亡的那一瞬间,青青在心里说,“小姐,我,我不能一直陪你了,你以后要照顾好自己,以前我曾做错了事情,让你遗憾终生,今日,希望你能原谅我,当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只可惜,我看不到小小公子的模样了……”

    梅廿九的哭声渐渐地离青青很远,青青在梅廿九悲伤的哭泣声中慢慢合上了双眼……

    梅廿九伏在青青的身上,泪水将青青的衣襟都打湿了。晴影也冲上前来,扑到青青的身上,哭得声音嘶哑。

    见着青青永远再不能醒过来,无边的悲痛让梅廿九蓦地直起身来,怒视着被钉在梅花树上的巨蟒,喝问道:“你,你说你和我有纠葛,究竟我和你有什么恩怨,你要如此逼我于死地之中,而且还累及了无辜?!”

    缠绕着树上的巨蟒正在痛苦地挣扎着,闻言,它抬起变形的蛇眼,瞥着梅廿九,喉咙里发出了嘶嘶吐信的声音:“你,你竟然没有死!倒有愚蠢的人类为你死,算你走运!你说你我之间有什么瓜葛,这要问你和洛宸天!现在洛宸天已经死了,我当然要找你报仇来了!”

    “我和洛宸天?!”

    “你别装蒜了,多年以前,洛宸天为了你杀了一条巨蟒之事你还记得么?!”

    “那条巨蟒是——?”梅廿九看着梅花树上的巨蟒,蓦然想起了多年前在梅花树林里洛宸天为了救她而杀了一条巨蟒的那一幕。

    “你总算想起来了!哼!那条巨蟒,是我的爱人!他只不过想对你尝尝鲜,没想到你竟然引来洛宸天将他杀死!你,你知道么,我和他自幼相依为命,一起修炼,却猛然间突然失去了爱人,我该怎么办?!我好恨,我发过誓言,一定要将你们两个寻找到,为我的另一半报仇!”巨蟒嘶嘶低语,可怖的蛇眼里竟有水光闪动。

    梅廿九胸口一窒,道:“当时,当时我们是情势所迫!”

    “什么情势所迫,你们杀了他总是事实!为了给他报仇,我潜进洛王府,请元阳道士助我附身在二夫人身上,我一直伺机报仇,终于在高人的指点下,那年风雨夜,我杀了江王妃,成功地让众人都怀疑到你母亲,让你母亲随之送了命!你母亲死了倒不可惜,只是那没用的洛王爷竟然也跟着殉情了!他,他太没用了,从来,从来就不多看我一眼……”

    梅廿九恨道:“你,你为何不冲着我来,却如此伤害我最亲的人!”

    “你以为我不想么?我本想嫁祸给你的,但是你还太小!那我就从你最亲近的人开始杀起!我曾想在你母亲死后,直接将你杀了,但洛宸天竟将你送走,好几年无音信,我一直以为你已经被大火烧死,没想到你还活着!”

    巨蟒喷出一口蟒血,又挣扎道:“为何我费劲心思,你总是不死?!同样是妖精,为何你和你母亲总是受尽男人的宠爱,而我却不能?!从来没有谁爱过我,我也期待过,不过最后终于都死了心!既然没有人爱我,我既有了人的躯壳,那我就顺从人类的贪念,没有爱情,我就用权势与财富来填补!只可惜,我今日错算了一步,才落得如此下场!”

    “不过即便今日我死了,你以为你从此以后就能安生么?!我告诉你,你依旧要坐立难安,想将你除去的妖虽然已经死了,不过想置你于死地的人还多得是,总会有人帮我报仇的!”说着巨蟒狞笑着,它的一双眼有意无意朝人群外瞥去,对上了人群里的一双深不可侧的眼眸。

    那双眼眸朝着巨蟒不露声色地徐徐地眨了眨眼。

    巨蟒心下顿安,它转向众人,一双蛇眼望向人群中的洛宸夜,低声道:“虽然我是妖怪,但,但我也付出过真心的,你的父亲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你——孩子,我,我是真的将你当亲生孩子看——可惜,可惜——”

    梅花树上不停淌下巨蟒的鲜血,巨蟒的话还未完,全身便抽搐了几下,终因伤势过重,而咽了气!

    梅廿九望着死去的巨蟒,心里五味交杂。

    虽然大仇得报,但她的心里却是如此沉重。梅廿九将目光移到地上为她而死的青青,不由悲从中来,她吃力地蹲下身来,搂着青青放声痛哭。

    阮静挽忙上前搀扶住梅廿九,低声道:“阿九,你节哀吧,别太过悲伤,会伤到肚子里的孩子的——”

    “不,不,我只要青青活过来,活过来,她不能死,不能死——”梅廿九坐在地上,鬓发散乱,双目红肿,她哭泣道:“青青,你好傻,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乞求我的原谅,我早就不怪你了,早就不怪你了啊——”

    晴影早已哭得声音沙哑,她扑上前来,将脸埋在梅廿九的膝盖上,哭着说:“小姐,你,你别难过了,你若是有个什么意外,青青姐如何能安心离开?!”

    “晴影——”梅廿九一把抱住晴影,两人抱头痛哭。

    花朵朵在也狼和锦衣救护下终于缓过神来,她走到梅廿九身边,轻声道:“阿九小姐——眼下终于让妖孽现了形,梅夫人的大仇也得报了,我得回去禀报主人,请小姐多多保重,我先走一步了——”

    “你,你也要走了么?”梅廿九抬起泪眼,望着花朵朵道。

    “是的,主人吩咐过,帮阿九小姐收了妖孽便要赶回去。以后的事,主人说过,还要看阿九小姐自己的了,主人说小姐如今是人了,要坚强起来,自己保护好自己——”花朵朵点头道。

    随后花朵朵又低声道:“不过主人还交代过,他之前和你说过的事情还是有效,只要你改变主意,在梅花林中呼唤他三声,他便来渡你成花妖——”

    梅廿九没有说话,半晌才道:“朵朵,你回去禀报父亲,多谢他为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我不考虑他对我提出的要求,我,我做不到舍弃自己的亲生骨肉,请父亲原谅我,你在他身边,请代我多多照顾他——”

    花朵朵叹息了一声,道:“花朵朵知晓了,请小姐多保重吧,花朵朵先行告辞了——”说着身影一飘,腾空掠起,衣袂飘飘,转眼便消失在夜空中了……

    梅花林中一片嘈杂,王府中人谁也没有吭声,都在默默地处理善后的事情。

    王府里诡异的事一件接着一件,众人都已经学会了少问少看多做事。

    有人请示洛宸星,是否要将巨蟒的尸体用火烧掉然后弃之郊外去,洛宸星还未答话,一旁的洛宸夜上前去,低声道:“二哥,将这蟒蛇火化后,还是挖个坑给埋了吧。”

    不管这巨蟒如何阴险狡诈,但凭心而论,阮绿珠还是将洛宸夜当做自己的孩子看的,洛宸夜也能感受到阮绿珠对他的真心,恩怨情仇,一切俱往矣,还是尽自己的本分,为阮绿珠找一个最终的归处吧。

    洛宸星看了看神色黯然的洛宸夜,犹豫了一下,便点头答应了。

    洛宸夜谢了洛宸星,无意间转身,竟看见江馨兰正红着眼眶,望着那巨蟒的尸体。

    夜风中,江馨兰纤弱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她的眼里有着悲伤与绝望。

    江馨兰转眼望见了洛宸夜,两人默默无语。

    一阵风吹过,带起了腥臭的血腥味,江馨兰捂住了嘴,不由弯着腰呕吐起来,洛宸夜见状,犹豫了片刻,上前扶住了江馨兰。

    江馨兰抬眼望他,眼里有着怨有着恨,更有着无法道明的情感。她伏在洛宸夜的臂弯,呕吐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江馨兰正想对洛宸夜说些什么,一阵眩晕袭来,让她昏倒在了洛宸夜的怀抱里……

    花落花开终有时~若即若离若雾

    夜了,洛王府里一片寂静。

    所有的一切罪恶与算计都掩藏在墨色的黑夜里。

    一条纤细的人影飞掠过洛王府的屋檐,如履平地般在一片屋脊上行走……而她身后远远的,还跟着一条黑色的人影。

    纤细的黑衣人警觉地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望,但她的身后没人,她吁了一口气,加速脚程向夜色里的城中奔去。而她身后的黑影闪出,蹙起剑眉望着纤细黑衣人远去的背影,不知在思忖着什么,末了,他叹息了一下,转身离开。

    ……

    晴影流着眼泪在收拾着青青的遗物,而梅廿九则扶着肚子坐在一边,面色苍白,双目红肿。

    晴影收拾了半晌,突然从一堆衣物中拿起一双可爱的虎头鞋,哽咽道:“小姐,你看青青姐做的小鞋子……”

    梅廿九用颤抖的纤手接过晴影手中的虎头鞋仔细端详着,鞋子上有黄色的虎须,充满霸气的虎眉,红色的眼窝里是黑丝线绣成的瞳孔和白丝线绣成的瞳仁,青色的虎鼻上一个用黄绒线绣成的“王”字给虎头增添了不少虎头虎脑的可爱。

    还未等梅廿九端详完,晴影又递过来一个肚兜,抽泣道:“青青姐姐还为小公子做了小肚兜……青青姐姐曾说过,等小姐生下孩子后,在孩子满月时,我们这里是有个习俗的,孩子的嫂、姑、姨、外祖母要送来虎头鞋、荷花帽、五子登科肚兜、狮枕、鱼枕等绣品,以示孩子能吉祥如意,健康长大。”

    “青青姐姐说了,十五夫人已经走了,小姐也没有什么亲人,所以这些绣品就由她来绣给小公子或者小郡主……只是,她,她还没来得及绣完,就,就……”晴影说着说着,忍不住哭泣出声。

    梅廿九捧着虎头鞋与小肚兜,泪水顺着她美丽的脸庞滚滚而下,她将脸埋在柔软的绸缎肚兜里,喃喃低语:“青青,青青……你别走,别走……你不是说过要等着看我孩子出生时的模样么,你为什么就这样消失了?……”

    “青青,你与我情同姐妹,你如此舍身为我,可是想保全我和孩子的性命?!”

    梅廿九哽咽着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

    夜已深,梅廿九独自一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终于难抗怀孕后的虚弱与疲惫,昏昏入睡。她悲伤而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

    一条颀长的身影悄然进了屋子,那人走到梅廿九的床榻前,撩开床帷,低头看着床上的梅廿九。看见梅廿九憔悴而哀伤的模样,他的心一紧,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他凝望着梅廿九那张清减的玉容,不由伸出手去,用修长的手指拭去她脸上的泪痕,他指尖温热的触碰让梅廿九顿然警觉,蓦地醒转了过来。

    梅廿九睁开双眼,下意识地便要喊人,那人低声道:“阿九,是我——”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是梅廿九熟悉的声音。

    梅廿九转眼望着他,颤抖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来:“是你……”

    那人执起梅廿九的纤手握在他宽厚的手心,低声道:“别再哭了,小心你肚子里的孩子……”

    “不用你管我,你这个铁石心肠的人!”梅廿九转过脸去,不看他。

    如今,当年王妃之死真相大白,梅廿九不由为自己母亲梅十五的屈死感到悲伤与痛惜,同时对一直误会她和母亲的清白而深深伤害了自己的那个人,梅廿九的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怨怒。

    “我怎能不管,你怀的是我的孩子……”那人低声道。

    “你,你走开,我不想见到你……”梅廿九哭泣道。

    “这么些日子了,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么?”那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望着梅廿九,往日那张冷冽的俊脸上有着愧疚与自责。

    半晌,他低垂下眼帘道:“你若是不喜欢看见我,那,我先离开……”

    他走到门边,踯躅了片刻回过头来望着梅廿九,祈望她能抬起头看他挽留他,但梅廿九低着头在啜泣,根本不去看他。

    洛宸天木立在门边,想离开却又舍不得。

    他扶着门栓,想了想,终于一转身还是回到了床榻前。他扶着梅廿九的肩头,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托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道:“阿九,别耍孩子脾气了,我知道是我不好,但现在还不是你我斗气的时候,明白了么?”

    梅廿九将头一撇,不去看洛宸天,即使到现在,他还是自负得连一句道歉也没有,他,他简直就是个没有心的人!

    他对她,始终都是匆匆来匆匆去,他可知道她心中的不安与忧虑么?!

    王府里幕后的黑手还未揪出来,让梅廿九不由为之担忧,她不为自己忧虑,为的却是他和她的孩子。

    青青死后,王府里的诡谲气氛,总让梅廿九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害怕厄运又会降临到她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此时的梅廿九无比脆弱,她需要一个人来好好安慰自己,保护自己。可是骄傲专横的洛宸天能给予她这样的安全感么?!

    梅廿九只求洛宸天不要再来伤害她,根本就不奢求他能给她什么安慰与怜惜。

    她自顾自想着,狠下心不去看洛宸天,眼泪却一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洛宸天低着头看着抽泣着的梅廿九,眼神里有着平日里难得一见的温柔,他知道青青的死给梅廿九带来很深的伤痛,他将她一把揽在怀中,低声道:“别哭了,好么?别难过了……”

    梅廿九被洛宸天一把拥在怀中,她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桎梏,但洛宸天将她抱得更紧。

    洛宸天在梅廿九耳边道:“阿九,别拒我于千里之外。难道你都忘了么,前些日子,我们也有很幸福快乐的晚上……”

    梅廿九抬起眼看他,绯红了脸怒道:“放开我,洛宸天,你,你混蛋!”

    洛宸天拥紧了梅廿九,低声却坚定地道:“我是混蛋那没有错,但若是要我放开,你休想!”

    他看着她半晌,猛然间他蓦地吻上了她的唇,他的唇齿间逸出了贯来强势的声音:“你是我的,永远都是,我决不放开你……”

    “你,你讨厌——唔……不……”梅廿九的双手被洛宸天一手反背在后,而她的抗议声也逐渐消失在洛宸天火热的唇舌间。

    也不知吻了她多久,洛宸天才喘着气放开了被他吻得昏昏沉沉的梅廿九,他将她放平在床榻上,随即也褪去外衣上了床,躺在她的身边。

    洛宸天看着勉力睁开惊恐双眼的梅廿九,低柔地一笑,道:“别怕,今晚我不走,也不碰你,我,我只想抱着你,和你安静地待着……”

    说着,洛宸天伸出臂膀将梅廿九抱在怀中,将脸贴在她那芳香的秀发上,他深吸一口气,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特有的清香。

    梅廿九将手握成拳头,不住地推搡捶打着洛宸天宽阔的胸膛,但她的捶打依旧如以前一样,对他不起任何作用,反倒将自己累得娇喘吁吁。

    梅廿九挫败地枕在洛宸天的胸口,她转过头,用力地狠狠咬了他一口!

    她的头顶上方传来洛宸天的闷哼声,梅廿九抬起眼来,却看见洛宸天虽然龇牙咧嘴做疼痛状,但嘴角却挂着一丝邪魅的微笑。

    梅廿九红了脸将头转开,洛宸天却将她的脸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然后用粗糙的手指抚摩着梅廿九柔嫩的脸庞,低声道:“你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再让我走……”

    没有说话,借着透进屋子的月光,梅廿九看见了洛宸天的手臂衣袖微滑,露出了他臂上的一道深深的剑伤疤。

    梅廿九胸口一窒,想起了之前以为洛宸天已死的那段煎熬的日子,他,他也曾差点回不来!

    梅廿九叹了一口气,终于放弃了挣扎,她伏在洛宸天宽阔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静静感受着他的存在……

    洛宸天满足地微闭上了眼,低声道:“这才乖……”

    半晌,梅廿九低声道:“宸天……”

    “恩?”

    “我,我好怕……最近我总是做噩梦,梦到孩子出事了……”

    “别怕,一切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你,会么?”

    “会……永远……”

    伴随着洛宸天低沉的声音,两人就这样静静相偎依,慢慢一起沉入了梦乡……

    ……

    天气越来越冷。风起风落,天空有光的时候灿烂,有雨的时候颓败,但总是灰蒙蒙黑压压的。

    梅廿九拖着开始有点笨拙的身子伫立在窗户边,望着院子里屋檐上悬挂的冰凌发愣。

    半晌梅廿九觉得不太对劲,定睛一看,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站着一个人。那人披散着头发,用幽深哀恨的目光看着梅廿九,形如鬼魅。

    梅廿九不由一个激灵,那人是江馨兰。

    江馨兰含恨地望着梅廿九,隔着窗子远远地对她说:“这下你高兴了吧,如你所愿,你总算要逼死我了!”

    梅廿九望着江馨兰道:“你,你怎么了?”

    江馨兰瞪着梅廿九,道:“为什么你总是和我争男人?要不是没有你,我,我也不至于今天沦落于此,你,你这个妖精,我,我却拿你没有办法,我恨你,恨你——”说着她状似疯狂,喊道:“梅廿九,我诅咒你,就算我死了我也诅咒你!”

    江馨兰猛地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便要朝自己胸口刺下,梅廿九连忙朝着闻声而来的锦衣喊道:“快拦住她,别让她做傻事!”

    锦衣一把握住江馨兰抓着刀柄的手,道:“表小姐,你怎能如此轻率对待自己的性命?!”

    “你,你走开,放开,别管我,我,我今天就要死在梅廿九面前,让她一辈子都不好受!”江馨兰哭喊道。

    梅廿九已从屋子里出来,望着江馨兰道:“你真要寻死么?假若你觉得你就这么死了会让我心里不好受的话,那你就错了!我为什么要难受?从小你就一直欺凌我,你要是死了,我只会更开心!”

    江馨兰恨恨瞪着梅廿九半晌没有说话。

    梅廿九望着江馨兰,苦笑了一下道:“自杀能有什么用?我和你一样,也寻死过,但该怎样还是怎样!有力气自杀,不如想点法子去面对困境。”梅廿九说道,仔细打量着江馨兰,道:“你,你究竟出了什么事,竟致你想不开?!”

    锦衣也道:“表小姐,阿九小姐说的是,有事情你说出来,大家为你帮忙——”

    “谁要你们假惺惺的了?我,我,你,你让我死,让我死!”江馨兰哭泣着去抢锦衣手上的匕首,却露出了之前她精心遮掩的小腹,宽松的衣裳下,她的肚子竟然已经高高隆起,原来竟是有孕在身!

    梅廿九一呆,口吃道:“表小姐,你,你——”锦衣也愣住了。

    江馨兰见梅廿九发现了她的异状,尖叫一声,连忙蹲下身来,捂住自己的肚子,痛哭失声,“你们都看见了,看见了,我,我不想活了,不想活了——”

    梅廿九沉默半晌,才低声道:“孩子,是——三哥的吧?”

    江馨兰也不回答,只是埋头痛哭。

    梅廿九道:“我去和三哥说,让他娶你,你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不,不,你别去找他,我,我恨他!他,他只是在玩弄我,根本就不会娶我的!你让我死了好了!”江馨兰哭泣道。

    “我不会让你死的,你现在不是一个人,如今你已是个母亲,难道你这么狠心要将自己肚子里的一条小生命扼杀掉么?!”梅廿九逼视着江馨兰。

    江馨兰躲开梅廿九的目光,也不说话,但和锦衣抢夺匕首的手却开始有点松动了。

    梅廿九朝锦衣使了个眼色,锦衣会意,已将江馨兰的手推开,将匕首收了起来。

    梅廿九看着狼狈哭泣着的江馨兰,叹了一口气,道:“你恨我没关系,但你不能亏着你肚子里的孩子——”

    “不,不要,我不要这个孩子,它是个孽种!我不能要!”江馨兰突然间又开始挣扎起来。

    梅廿九抓住江馨兰的肩膀,凝视着她道:“不管怎样,孩子是无辜的!你,你别怕,我会找三哥说去,其实,三哥人还是不错的,他只是玩世不恭罢了,他若是知道你身怀有孕,一定会娶你的——”

    “他才不会,他不是花花公子么?我,我恨他——”江馨兰掩面低泣。

    “话不能说得太绝对,你了解过三哥么?其实我们都不了解他,当然其中也包括我——”梅廿九喃喃低语。

    ……

    寒风萧瑟,形销独立。风中洛宸夜在梅花林前悄然立着。

    梅廿九披着大氅站在洛宸夜身后,犹豫了半晌,出声道:“三,三哥——”

    洛宸夜的身影一震,徐徐转过身来,看着梅廿九。

    梅廿九见洛宸夜那张原本神采飞扬、总是嘻皮笑脸从没个正经样儿的俊脸竟消瘦憔悴得可怕,不由放柔了声音,道:“三哥,你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洛宸夜凝视着梅廿九,半晌才出声,“小蝶,你,你在关心我么?我,我对你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你能原谅我么?”

    梅廿九看着洛宸夜,嘴角微微上挑,她点了点头,道:“三哥,你,总是我的哥哥,不是么?”

    洛宸夜看着梅廿九,低声道:“原来你还是在意我的,我,我一直以为你的眼里只有大哥和二哥两个人,从来就没有我的存在……所以我一直想找机会让你注意到我,我——”

    “三哥,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就好了。你的脸色不太好,是还在为二娘的事难受么?”

    洛宸夜低着头,道:“我,我虽知道她,她其实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而是个妖精!而且天天强迫我做我不喜欢做的事,我原本该恨她的,恨她占了我母亲的躯壳,恨她杀了大娘娘,间接也害死了爹爹和三娘娘。但,但我却恨不起来!你说,我,我是不是很可笑?!”

    梅廿九望着洛宸夜,道:“不,三哥,没有人会说你可笑,其实二娘,她,她心里也很悲哀,所有的错都缘自于一个爱字。虽然她心狠,但她还是爱着爹爹和你的——其实有时候,妖精和人一样,也是有感情的……”

    “我明白,这两日我好好想了一些事,觉得过去的我实在太荒诞了,尤其对你。我,我太过分了——”洛宸夜愧疚地说道,声音越来越低。

    “你对我如何了?我,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梅廿九柔声说道。

    “小蝶,你,你不怪我了么?”洛宸夜问道。

    “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怎会怪你?”梅廿九微笑着说道,那张白皙晶莹的俏脸在梅花林满树梅花的映称下分外美丽。

    洛宸夜望着超尘脱俗般美丽的梅廿九,她对他若即若离,又若雾。

    他的心里没来由地泛起一点慰藉又有一丝淡淡的感伤。

    她是那么美,而他,确实是配不上她,虽然之前他对她一直存有窥探之心。

    他那般粗野地对她,也许只是他不敢去深究自己内心澎湃的情感的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

    也许,从一开始,她小小的身影其实早就占据了他的内心深处,只是他一直不屑也不肯承认罢了。

    可现在再来谈论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如今她已经是大哥的女人。

    大哥已经不在了,且不论她是她的嫂子而且还怀了大哥的骨血,就是作为小蝶的哥哥,他也必须好好照顾和呵护她才是。

    洛宸夜暗暗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道:“小蝶,你好好照顾好自己,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

    梅廿九含笑着点点头,然后望着洛宸夜道:“三哥,其实我找你,是想和你谈谈孩子的事。”

    “孩子?”洛宸夜上下打量了一下梅廿九,道:“你是想说你肚子里孩子的事?”

    梅廿九笑着摇摇头,道:“不是,是关于三哥你的孩子的事情——”

    洛宸夜被这样的顺口溜弄得有点迷惘,他愣愣道:“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大哥的,应该与我无关吧?你,你可是打算让我当孩子的爹么?这个不太好吧,就算我想答应,那二哥还不得打死我?!”

    梅廿九轻呸他一口,嗔道:“你倒想得美!”

    “我是说正经的,三哥,你要当爹了还这么迟钝!你知道么,江表小姐她,她有你孩子了——”

    梅廿九刚将话说出口,只见洛宸夜顿然呆若木鸡,半晌没有反应。她不由急道:“三哥,你,你不会想赖帐吧?我可要告诉你,你不能这么辜负了表小姐——”

    还未等梅廿九将话说完,洛宸夜便已经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哎,三哥,我还没说完呢——”

    “你别说了,我,我去看看我的孩子去——”洛宸夜转头对梅廿九说道,那张俊脸充满着激动与喜悦的神情,简直要发光!

    梅廿九扑哧一笑,她这个三哥,果然一直都是与众不同的,谁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梅廿九微笑着望着洛宸夜急不可耐的背影消失在远处,摇摇头正待转身要走,却猛然感觉到了暗处似乎有人在窥视着她。

    梅廿九警觉地回转过身,环顾四周,可周围一片静寂,根本就不见半个人影。

    尽管没有人,但空气中似乎有很强的寒意,还带着浓浓的杀气!

    梅廿九后退两步,感觉到四周危机四伏,厚厚的层层压力在向她逼近!

    梅廿九被这杀机逼得步步后退,就在她快要承受不住的时候,一条纤细的人影腾空而来,原来是锦衣!

    锦衣挡在了梅廿九的身前,那股窒息得让人喘不过来的杀气顿然四散开来,终于慢慢减弱了。

    锦衣转身扶住梅廿九,低声道:“阿九夫人,一切要小心!”

    梅廿九惊魂未定地点点头,无力地靠在锦衣身上,任由锦衣搀扶着她离去。

    就在她们离开后不久,一条纤细的身影从梅花林中掠出,她盯着梅廿九远去的方向,那双凤眼里闪现的是深不见底的怨毒与杀机!

    花落花开终有时~欢喜阁说欢喜

    严寒湿冷的天气并不能阻挡住大伙儿激动而热切的心晴。

    欢喜阁的姑娘们全都一窝蜂涌到大门口,等着迎接贵客的到来。

    当然,她们不是在接客,如今的欢喜阁门上悬挂着的蒙了红布的牌匾上,书写的可是——“欢喜绣坊”。

    今日是 “欢喜绣坊”开张的好日子,“欢喜阁”的姑娘们从此将彻底告别以往那种迎来送往,强颜卖笑的生涯了。

    青瓷与汝嫣以及欢喜阁的姐妹们也知晓了洛宸天王爷的事情,她们商量了许久,本打算用书信告知一下梅廿九欢喜阁要改成欢喜绣坊就算了,并不寄希望身怀六甲的梅廿九能来。

    可没想到梅廿九接到信贴后还是在锦衣与也狼的护送下回到了欢喜阁。

    洛王府的马车停下了,还未等马车里的人出来,欢喜阁的姐妹们便将马车团团围住!

    冲在最前面的当然便是欢喜绣坊的老板娘之一汝嫣了。

    梅廿九刚和锦衣颔首,示意可以准备下车,马车帘便被撩开来,汝嫣那张洋溢着兴奋与喜悦的笑脸便凑了进来,正好与梅廿九打了个照面!

    两人对视着,汝嫣如弯月的笑眼里渐渐含上了泪花。她动了动嘴唇,话语里带了些哽咽:“好你个小阿九,竟然过了这么久才回来!可把我们给想死了!”

    梅廿九微笑着,却泪凝于睫。

    汝嫣将马车帘高高撩起,伸出手对梅廿九道:“来,阿九,欢迎你回来!”

    梅廿九笑着扶着汝嫣的纤手蹒跚地下了马车。早已等候在一旁的了了与非烟围了过来,小心地要帮忙搀扶着梅廿九。

    梅廿九轻笑一声,道:“不至于吧?瞧把你们给紧张的……”

    汝嫣道:“当然要重点保护你了,如今你可是个宝贝,是磕不得也碰不得的!”

    梅廿九笑着摇摇头,了了和非烟两人一人一边挽着梅廿九的臂膀,了了兴高采烈地说道:“阿九姐姐,真没想到你会回来,我们可真的太高兴了!”

    非烟也笑,道:“姐姐,你真好,还惦记着我们呢!我们还想你不会再回到这个烟花之地呢,毕竟这里给你的回忆总是不太好……”

    汝嫣嗔怪地弹了一下非烟的脑袋,道:“你这个丫头,现在咱们欢喜阁哪还是什么烟花柳巷了,咱们可是城里响当当的绣坊了!这也多亏了阿九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非烟摸摸脑袋,吐了吐舌头。梅廿九不由笑出声来,道:“汝嫣,你真是越来越有老板娘的架势!”

    汝嫣嘿嘿一笑,道:“那可不?!”说着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瞧着也狼道:“阿九,你这个小厮挺俊的!就是冷了点。怎么,洛王府里的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么?还是都得了洛宸天洛王爷的真传了?!”

    了了连忙冲着汝嫣打眼色,汝嫣也觉得自己失言了,洛王爷已经不在了,现在提洛宸天只会让梅廿九伤心,但话说出口了她也不好收回,于是便沉默了一下。

    梅廿九低着头,脸色一黯,抬起眼来却笑道:“汝嫣,你可别打也狼的主意,他可是有主的人了!”

    汝嫣轻轻一笑,又看了看紧跟在一旁的锦衣,道:“你放心,这点眼力劲我还是有的,只是有点可惜好男子都有主了呀……”

    梅廿九但笑不语,而也狼被汝嫣一说,一张英气勃勃的脸有点红了,他偷眼看锦衣,却看见锦衣俏脸上毫无表情。

    也狼心里忐忑:“锦衣,她,不会生我气了吧?”

    觉察到也狼的目光,锦衣斜睨了他一眼,嘴角似笑非笑,也狼慌忙陪着个笑脸,锦衣转过脸去,扑哧一笑,也狼这才放下心来。

    汝嫣回过脸来,看着梅廿九瘦弱的身子,还挺着个大肚子,不由有点担忧。她上前让非烟退到一边,亲自扶着梅廿九,怜惜地低声道:“阿九,你的身子也开始重了,还是多加小心才是,你捎个信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跑来这一趟呢?”

    梅廿九转头微笑道:“今天是欢喜绣坊开张的日子,我怎能不来?”

    欢喜阁能够得以重生,姐妹们也有个安生的去处一直是她的心愿,如今终于得偿所愿,她是一定要来的。

    梅廿九想给莫墨嬷嬷上柱香,以告慰莫墨的在天之灵。

    梅廿九望望四周,道:“怎不见青瓷?”

    汝嫣笑道:“青瓷知道你要来,连绣坊的活都不干了,估计正在厨房里给你炖补汤呢!”

    说话间众人已进了欢喜绣坊。

    欢喜绣坊里已经完全没有过去欢喜阁那种花红柳绿的张扬了,取而代之的是素雅安静的环境。一张张绣架,一幅幅精美的绣品,井然有序。

    姐妹们的绣品针法精细、色彩雅致,无论是人物还是山水,无不体现江南物景那细腻绵长的韵致。

    梅廿九正在为姐妹们的精巧手艺而惊叹时,已有一人笑吟吟地迎上前来,却让梅廿九大吃了一惊,眼前婀娜的佳丽竟然是春满楼的红牌慕容睿!

    慕容睿上前深施一礼,道:“慕容睿见过阿九夫人——”

    梅廿九愣怔了一下,笑道:“原来慕容姐姐也在此,近来可好?可是一起来捧场的么?”

    慕容睿笑着道:“是也,慕容睿不只是来捧场的,也是这里的一分子呢……那时我听青瓷说欢喜阁要成立欢喜绣坊,我心里一动,觉得这真是个好营生,所以叫青瓷也加了我一份!这好好靠手艺吃饭的日子正是我们所想的……所以都来投奔欢喜阁了……”

    说着,她的一双妙目一转,向着绣架上埋首赶工的绣娘道:“姐妹们,阿九夫人问大家好呢!”

    绣娘们闻声都抬起头来,更是让梅廿九吃惊不已!

    绣娘中有她好几张熟悉的脸庞,除了慕容睿,来的还有春满楼的拂衣,就连莺燕苑的赵如姿和金仙儿竟也赫然在目!

    看着梅廿九张嘴结舌的模样,赵如姿走上前来,笑道:“阿九夫人,我们本想到门前去迎接的,但最近绣坊生意兴隆,定单繁多,催得急,于是我们只好在这里赶工……”

    拂衣依旧是那副淡淡的神情,她给梅廿九行了礼,并没有说几句话,但神情与举止间流露出对梅廿九的尊敬与感激之情。

    梅廿九朝着赵如姿与拂衣颔首微笑,道:“你们在此,倒是阿九没有想到的,谢谢姐妹们相信欢喜阁,相信阿九……”

    赵如姿握着梅廿九的纤手,道:“谢谢你阿九,为姐妹们想到了这样的归宿。现在我们每天都过得很充实,也不用天天去逢迎那些酒色客人的嘴脸,真的很满足……”

    梅廿九道:“说来惭愧,我也没为众位姐妹做什么……”

    “怎么没做什么?欢喜阁成为绣坊,最大的功臣就是你了。若不是你请来卿卿师傅来教我们绣活,若不是你出资为我们添置了设备,而且每月还给做针线活的姐妹们补贴,欢喜阁哪可能这么快就转为欢喜绣坊呢!”

    梅廿九闻声望去,惊喜地喊出声:“青瓷——”

    青瓷端着一个炖盅,笑着道:“所以阿九夫人不要自谦,为了奖赏你,来,过来喝汤吧,这是我特意为你找了方子炖的,听说对养胎安胎很有效果的。”

    梅廿九想上前接,却被青瓷娇嗔地弋了一眼,道:“乖乖坐一边,烫着呢——”

    梅廿九听话地在桌前坐下,青瓷将精心调制的汤药放在梅廿九的面前,汝嫣凑上前来,笑道:“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你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乎。这是什么汤,不会又是你向女大夫靖然讨来的方子吧?”

    “你怎么知道?”青瓷笑着问。

    “只有靖然这丫头会搞这种玄乎的东西——”汝嫣掩嘴偷笑。

    “谁又在背后嚼我舌根了?”随着一声轻柔的女声,一条纤细的人影凫娜而进。

    汝嫣笑道:“哟,我哪敢在绣坊老板娘的面前说坏话呢?”

    靖然走近掐了一把汝嫣的俏脸道:“你这丫头,牙尖嘴利的,你有什么不敢说的?”

    青瓷笑道:“靖然说得对,汝嫣这丫头是给我们宠坏了,没大没小的。”

    汝嫣朝着青瓷扮了个鬼脸,逗得大伙儿咯咯娇笑。

    梅廿九想站起来行礼,却被靖然按在了宽大的座椅上,靖然道:“回来就好,那么见外干吗?”

    梅廿九望着靖然,不由笑道:“靖然,原来你真的也当了绣坊的老板娘么?”

    靖然扑哧一笑道:“当然,哪有便宜我就往哪钻——”

    汝嫣大摇其头道:“如今的女大夫哪还有以前那种端庄淑良的样儿,现在也和我们一样,一身都是铜臭味儿了!”

    “你还说对了,我现在还真挺喜欢铜臭味儿呢!”靖然煞有介事地说道。

    “是呀,你不喜欢铜臭,哪有多余的钱粮去救济那些贫苦无钱看病的病患?我可记得前几日有些痊愈了的伤患还特意上门感谢靖然大夫呢——”青瓷望了望靖然,笑着说道。

    靖然轻笑着摇摇头,道:“这些都不值一提……”

    “怎么不值得一提?这可让我们与有荣焉呢——”赵如姿也插了一句进来。她看着汝嫣,抿着嘴笑,“别听汝嫣这丫头的,她总是嘴上不饶人!”

    汝嫣扶着赵如姿的肩膀,轻掐了她一下,嘟着小嘴道:“你就喜欢说我!”

    青瓷见梅廿九望着汝嫣与赵如姿,脸上有不解,怎么说这两人之前也是个情敌,如今却这般亲热。青瓷便在梅廿九耳边低声说:“别看她们俩现在斗嘴,其实好着呢,她们呀,以后更要效仿娥皇女英,当对好姐妹了……”

    梅廿九困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低声对青瓷道:“原来如此,这下倒便宜了沫连水那小子!”

    “可不是么?两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让他给占了去,想想就觉得心有不甘……”青瓷笑道,“不过我告诉那小子,要人可以,一切都得按照明媒正娶的规矩来,而且还得保证他这辈子只能有她们俩个,否则我们姐妹绝不饶他!”

    “那沫连水同意了么?”梅廿九问道。印象里沫连水是个风流不羁的才子,能赞同这样的安排么?

    “他敢不同意么?他简直要下跪烧香拜佛了,他再三发誓一定要对她们二姝好呢!”

    “是么?”梅廿九不由笑了,若是能这样,倒不失为一件成人之美的好事了。汝嫣与赵如姿本就对才子有情,而沫连水若是能真心以待,也不失为她们的良人之所。

    梅廿九握着青瓷的手,含笑颔首,道:“那青瓷,你呢?”

    “我?”青瓷一愣神,随之一笑,道:“我是准备带着欢喜阁姐妹们一起,争取把我们欢喜绣坊的名号打遍天下——”

    “青瓷,你真厉害!”梅廿九笑着说,“以前我可看不出你有这般雄心壮志。”

    青瓷笑道:“人都是会变的,而且人总要上进才会有生存下来的斗志!”

    梅廿九点头,突然想起一个人来,道:“琉璃呢,来了这么久,怎么没看见她?”

    靖然走过来道:“琉璃跟着徐锦给客人送绣品去了,应该就快回来了吧——”

    靖然说欢喜绣坊如今定单应接不暇,不管是单面绣、双面绣、乱针绣还是客人需要屏风、挂屏、软裱等,姐妹们都可根据客人的详细要求如图案、素材、尺寸、价位、精细程度、包装等进行绣制。

    欢喜绣坊现在城中也有不俗的名气,所以才把慕容睿和赵如姿她们都给吸引了来。

    正说着话,门口已经出现了琉璃婀娜的身影,她一路冲了进来,满脸都是喜悦的笑容,她喊着:“九小姐回来了么?在哪,在哪?——”

    梅廿九站了起来,微笑道:“琉璃,我在这!”

    琉璃冲进来站住了脚,她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梅廿九,然后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扑到梅廿九跟前,眼泪已经落了下来,她哽咽道:“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

    梅廿九的眼里也闪着泪花,她将琉璃揽住,道:“傻姑娘,我不是回来了么,哭什么呀?”

    琉璃哭了一会儿才收泪道:“小姐,我是忍不住了,别笑我。”

    梅廿九摇摇头,道:“我怎么会笑你?”两人互望半晌都破涕为笑。一个清瘦但清秀的小伙子站在门边,默默地望着她们。

    梅廿九还未反应过来,琉璃已经招手道:“徐锦哥哥,快进来,是九小姐回来了,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见她么?”

    “徐锦?”梅廿九连忙向门口望去,正好看见身形长大了不少的徐锦腼腆地不敢进来。

    梅廿九笑着正要叫徐锦进来,徐锦已经被汝嫣拖了进来,汝嫣笑道:“这小子,不见阿九的时候天天念想,真见到了却这么扭捏!”

    徐锦红着脸走到梅廿九面前,低声道:“九小姐,一切可好?”

    “还好——”梅廿九微笑道。

    徐锦的目光停留在梅廿九隆起的肚子上,很快便转移开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洛王爷应该不会通敌叛国,但洛宸天是朝廷钦犯且早已畏罪自杀总是事实,这孩子来到世上,能给阿九小姐带来幸福么?何况王府大户人家里都是明争暗斗的,九小姐能站住脚么?徐锦想着,一张清秀的脸上有着严峻的表情。

    不管徐锦这么关切梅廿九超出了他的身份,但在徐锦的心里,梅廿九对他来说,是个很重要的人,只要有可能,他一定会尽自己所有的力量来保护她。

    梅廿九见徐锦神色凝重,以为他不习惯自己大着肚子的形象,只好笑笑不吭声。即使这少年沉默寡言,但他对她的好她是感觉得到的。

    梅廿九见众人欢聚一堂,说说笑笑,长久以来一直郁积在她心底的阴霾竟也消散了一些,她望着每张洋溢着欢笑的脸庞,不由也露出了一抹美丽的微笑,云开雾散……

    ……

    欢喜绣坊在一阵喧闹的锣鼓声和鞭炮声中隆重开业了。

    当红布被众姐妹们的纤手一起拉下,露出了牌匾上沫连水题的“欢喜绣坊“四个大字时,大家的眼眶里都含着泪花,一时间,万般感慨在心头。

    梅廿九在心中暗道:“莫墨嬷嬷,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得以安慰,如今姐妹们都能自力更生,不再以声色服侍于人,你若还在世,一定也会很乐于见到如此景象吧!”

    冬日的阳光穿透厚厚的云层,将天际的云彩染上了一层光亮……

    但夜晚很快就降临了,四周又变得暗冷与潮湿起来。

    在欢喜绣坊中,欢喜阁的姐妹们欢聚一堂,到处是一片欢声笑语,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重生后的喜悦与憧憬。

    酒过三巡,众人纷纷起立,给梅廿九敬酒,梅廿九以茶代酒,回谢了各位姐妹们。大家正其乐融融之时,一声酒壶酒杯碎裂的响声,顿时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也狼与锦衣立刻警觉地靠近了梅廿九,向四处张望,以防有人趁乱偷袭。

    果不其然,酒杯碎裂的响声过后不久,大厅四周的窗子突然洞开,同时掠进了十几条穿着黑色劲装的人来!

    黑衣人个个手握雪亮的长剑,不顾众人的尖叫与惊呼声,杀气腾腾,围成一个扇形,直冲梅廿九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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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吟——”一声,也狼与锦衣的长剑已经出鞘,也狼与锦衣两人背靠背,将梅廿九夹在了他们身体的中间!两人对视一眼,面色一肃,明白今日的敌手非同一般。

    也狼厉声喝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为首的黑衣人个子瘦小,他全身上下被黑衣包裹着,唯有一双泛着寒光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从他的眼尾上看,他的皮肤白皙光嫩,年纪还很轻。十几个黑衣人惟他马首是瞻。

    为首的黑衣人并不去理会也狼的问话,他一挥手,已有两三条粗壮的黑衣人挥着剑欲向也狼与锦衣中间的梅廿九砍来!

    其余的黑衣人则站成一个大圈,将圈子中的三人团团围在中间。

    双方相视而对着,最终四名黑衣人动了!

    他们模糊的身影瞬间闪掠着,两三道虚无光影划过弧线向也狼和锦衣袭来!

    也狼与锦衣连忙举剑抵御迎击,也狼紧紧地拉着梅廿九,在她的四周不停地迎击着!

    眼前的形势对于也狼来说是极其不适应的,一方面他要分神来保护梅廿九,功力的发挥被限制了,另一方面还要应对实力与他不相上下的两名黑衣人!

    几个照面下来,也狼的肩上已经负了伤痕!他咬紧牙一声不吭地继续迎击着,梅廿九的耳边不时传来也狼阵阵的喘息粗气声!

    反观一边的锦衣,在另外两名的黑衣人围攻下,虽然很想抽身来帮一把,但是面对如此强大的黑衣人也只能勉强维持着不被伤害的状况!

    但是持久的战斗最终只会让自己一方倒下来,更何况一旁还有为数众多的黑衣人在等待着伺机而上!

    情况正危急之时,却见原本呆立在一旁的琉璃突然抽出腰间的软带,用力一甩,那软腰带居然变成了一根长剑!

    琉璃回头对面露惊疑之色的青瓷道:“青瓷姐姐,你快将姐姐们带离出大厅外,免得被误伤!”

    青瓷道:“这?……”

    琉璃道:“姐妹们手无缚鸡之力,在此只会让我们分心,快走!”

    青瓷见此,虽然满心担忧,但惟恐给正在场上厮杀的自己人带来后顾之忧,便一咬牙,对花容失色的姐妹们道:“姐妹们,我们暂且先退出大厅吧!”

    汝嫣却道:“咱们不走,要死大家一块死!”说着顺手抄起一张椅子,便朝黑衣人砸去!欢喜阁的姐妹们见状,也纷纷效仿加入了助阵的行列中,把能砸的东西都抓了起来,用尽全力朝黑衣人掷去!

    黑衣人们没料到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们不去逃命,竟然奋勇反击,一时间也忘了抵挡,被椅子与花盆等物什砸得四处乱窜,场面顿时一片混乱,黑衣人凌厉的阵势也乱了开来!

    琉璃一个腾空翻身,竟已掠过黑衣的头顶,冲进了包围圈中!

    她从黑衣人的背后手起剑落,已将两名黑衣人刺倒在地上!场上顿时开了豁口,也狼与锦衣压力顿减,两人精神大振,左右开弓,也各自出手杀了两名刺客!

    梅廿九用吃惊的眼神看着琉璃,大敌当前琉璃也顾不得解释,朝着锦衣与也狼道:“姐姐,哥哥,你们护着小姐,找机会杀出重围去!我来断后!”

    锦衣转过脸道:“阿璃,你——”

    “姐姐,你别管我了,王爷对我们有恩,我们不能让小姐有个闪失——”

    琉璃说着手一扬,撩倒了一名黑衣人,但后背却被另一名黑衣人的剑尾扫中,立现出一道血痕!

    锦衣见状疾呼一声:“妹妹,小心——”

    琉璃回头道:“还不快走!”

    锦衣与也狼对望一眼,搀扶着梅廿九齐心杀开一条血路,便要护着梅廿九逃离出生天。琉璃在他们身后拼命抵挡着黑衣人的进攻,身上已是条条伤痕!

    黑衣人倒下又上前,前仆后继,都是亡命之徒。锦衣与也狼艰难地带着梅廿九逃出大厅,奔入黛梅园的梅花林中,后面还有黑衣人穷追不舍!

    为首的黑衣人没料到梅廿九竟然还会有救兵,他看了看正厮杀着却久取不下的黑衣人,冷哼一声:“一群没用的饭桶!”

    他猛地飞身而起,他终于沉不住气,要亲自动手了!

    ……

    夜色里,另一条黑色的人影骑在骏马上在飞速地前进,马上骑士的面罩下那张英俊的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他只不过出城去查明一些事情,便就接到了信鸽传来救急的讯息。

    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出手了,他还是太大意了些!他边责怪着自己边快马加鞭,心急火燎,希望他能赶得及!

    阿九,你一定要等着我!一种惶恐与不安掠上了洛宸天的心头!

    ……

    黛梅园中,也狼背着梅廿九惊险四状地闪躲着黑衣人的袭击,锦衣半边的衣襟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却还在顽强地抵抗着。

    梅廿九见状满眼含泪,喊道:“也狼,锦衣,你们快走,别管我了——求,求你们了——”

    “夫人,别这么说,只要也狼还有一口气在,绝不会把你丢下的!”也狼一声闷哼,身子一晃,小腿上又中了一剑,鲜血直冒!

    锦衣转头看见了也狼,眼里满是担心与忧虑的光芒。也狼朝着锦衣笑笑,却没有提防那个为首的黑衣人竟如鬼魅般逼近了他们!

    黑衣人伸出手,用力地一掌拍在了也狼的后心上,将也狼怀中的梅廿九夺了过来,也狼被黑衣人猛力一击,顿时口喷鲜血身子飞跌出了三丈开外,半晌都没能爬起!

    “也狼!”锦衣撕心裂肺地呼唤了一声,手举长剑,不顾一切地飞扑上前,刺向那个黑衣人,想将黑衣人手中的梅廿九抢回来。

    但黑衣人还未等锦衣沾到他的衣襟,已飞起一脚,将锦衣踢出,原已身受重伤的锦衣被一脚踢出,撞到了梅花树上,昏了过去!

    那黑衣人看着梅廿九,阴阴一笑,道:“这些人还真讨厌,把你当做个宝!你有什么好的,竟值当他们这么舍命为你!”说着,将梅廿九用力一推,梅廿九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几步,控制不住重心,整个人跌伏了在地上!

    梅廿九的小腹一阵刺痛,她连忙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挣扎着不让自己昏厥过去。

    黑衣人一步步地逼近梅廿九,梅廿九看着黑衣人纤细的身材,看着他露在面罩外的一双眼睛,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掠过心头,她从地上挣扎着抬起身子,对着黑衣人道:“你与我有什么深仇大恨,要如此赶尽杀绝?!”

    黑衣人冷冷道:“一个妖精,能让这么多人愿意为你死,你也值得了!今日你就带着你的肚子里的孽种一起离开这个人世间吧!你根本就不应该到这个世界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低沉。

    梅廿九望着黑衣人熟悉的眼神,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了阮绿珠死的那日在梅花林外掠过的身影!

    “是她,是她!她就是那个潜伏在洛王府里兴风作浪的人!竟然是她!”梅廿九望着黑衣人,用手掩了嘴不让自己呼出声音。

    黑衣人自顾自说着,并没有注意到梅廿九的异常。

    她盯着梅廿九,面罩下是毫不掩饰的厌恶的神情,“为什么你不好好当你的妖精,却要到洛王府里来,你知道么,因为你,我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他!而你却霸占他的心那么多年,以至让他的心从此装不下任何一个女人!既然得不到他,我就只好毁了他!可是你竟然怀了他的孩子,我是不会让你这个贱女人生下他的种!今日,你必须死!”

    黑衣人咬牙切齿地说着,一步步地朝着梅廿九走去,梅廿九在地上不停地后缩,不,不,她不能让这个黑衣人杀害自己的孩子!不能!

    梅廿九在地上爬行,想逃开黑衣人,她一直退到了梅花树干上,再也无路可退!

    梅廿九背抵着梅花树干,面色苍白,她的肚子开始隐隐作痛,难道这注定是她的劫数么?宸天,宸天你在哪里,救我,救我,救救我们的孩子!!

    梅廿九四处张望,却再不见洛宸天熟悉的身影!她死死护住肚子,用一双愤恨的眼眸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你乖乖受死吧,你放心,等你死后,我会让你这些朋友到黄泉路上与你做伴的!”说着,她的脚一抬,便向梅廿九的肚子踩去!

    “不,不——”梅廿九呼喊着,无助地朝着梅花林的上空喊道:“父亲,父亲,求你快快现身,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但梅花林的上空除了一片死寂还是死寂,什么奇迹也没有出现!

    一行无声的热泪流下了梅廿九的脸颊,父亲,难道你也容不下这个孩子么?!一阵绝望与伤心掠过梅廿九的心头,让她万念俱灰!她瞪大眼睛,恨恨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的脚眼看就要落在梅廿九的肚子上,突听得背后有冷风袭来,她下意识地闪身一避,躲开了背后的袭击!

    冒死上前一击的是也狼,他勉力从地上拾起长剑,睚眦俱裂朝黑衣人的后心刺去!

    黑衣人一个轻巧地转身,已夺过也狼的长剑,用力一刺,将剑不偏不倚地狠狠刺入了也狼的胸膛!

    “不——!”梅廿九与锦衣同时呼喊,锦衣哭泣着大喊一声:“也狼!”便扑上前去,一把抱住了也狼!

    也狼被锦衣抱住,挣扎着对锦衣说道:“锦,锦衣……抱歉,我,我没用……你,你要保,保护好夫,夫人……我,我……”也狼说着,用一双开始溃散的眼神看着锦衣,眼里有着不舍与深情,“原,原谅我……我,陪不了你了……”

    也狼的头一垂,倒在锦衣身上,便没有了声息!

    “不要,不要死,不要死,也狼——也狼——”锦衣抱着也狼,放声痛哭。

    “也狼,也狼——”梅廿九泪如雨下,她在地上爬动,无比痛恨此时的自己连累了也狼!她哭泣着,想向也狼爬去,却被黑衣人挡住了!

    黑衣人居高临下,笑道:“我看谁还来保护你!”

    “我杀了你,你这个恶魔!”锦衣放下也狼,红着眼,满心被仇恨与愤怒充斥着,握着剑想要冲上前去!黑衣人连眼都不抬,突然转身,飞到锦衣身后,用力猛击了锦衣一掌,使锦衣抱着也狼身不由已地向后退去!

    黑衣人跟上前去,用腿一扫,锦衣抱着也狼顿然跌倒在地上,也狼躺在地上,身上的剑同时穿透了锦衣的心脏,两个人竟相拥而死!

    “不!不!”梅廿九嘶声大喊,“不要——也狼,锦衣——不,不——”无比的悲痛与伤心像把刀,将梅廿九的心瞬间刺得粉碎!

    梅廿九张着嘴,已经心痛得无法呼吸,她瞪着黑衣人,道:“你杀了我便是,为何要杀死我身边的人?!”

    “因为我想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倒在你面前,我要让你尝尝失去的痛苦!”

    “你,你会得到报应的!”梅廿九满脸是泪,愤恨地看着黑衣人说道!

    “这话,你留着到黄泉路上去说吧!”黑衣人冷笑着,一掌便向梅廿九的天灵盖上拍下!

    梅廿九闭上了眼,她感受到孩子在她肚子里狂躁地悸动着,她抚着肚子里的孩子,在心里道:“孩子,都怪娘太无用了,保护不了你,别怕,娘带着你一块走,你不用怕……”

    黑衣人的掌还未落下,她的大腿便被一个人用力抱住,同时一扯,差点将她拉扯跌倒!

    黑衣人又惊又怒,不是刚杀了也狼与锦衣么,怎么又冒出来了个人?!

    梅廿九蓦地睁开了眼睛,赫然发觉抱着黑衣人大腿的竟然是欢喜阁的徐锦!

    “徐锦?你快走,快走——别管我了!”梅廿九实在不愿意又一个人为她而牺牲。

    但徐锦死死抱着黑衣人的大腿不放,他不会武功,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来拖延住黑衣人。

    黑衣人怒道:“松开!”徐锦置若罔闻,仍然死抱着不放手。

    梅廿九喊道:“徐锦,快点走开,求你,走开,别管我——”

    徐锦望着梅廿九,眼里慢慢有了泪光,“阿九姐姐,我,我不能放,我答应过我哥哥嫂嫂,要好好服侍对待你的,只要有机会,我一定要报恩——”

    “你哥哥嫂嫂?!”

    “阿九姐姐应该不会忘记当年十五夫人所救的那个难产的产妇吧,那就是我嫂嫂!当时哥哥嫂嫂指认十五夫人显形救人并没有恶意,谁知道后来才听说十五夫人为此被人诬陷而死,哥哥嫂嫂十分内疚!”

    梅廿九望着徐锦,泪水不停地掉落下来,她颤声道:“那么久的事情了,你们竟然一直挂念着……”

    徐锦道:“我嫂嫂身体一直不好,哥哥因为要照顾她,所以嘱咐我进王府报恩,我到了洛王府打探情况,谁知小姐已经不在王府了。我是辗转很久才得知小姐流落了欢喜阁……”

    黑衣人道:“没想到梅十五那妖精种了个善因,竟然有了今日的善果!”话一说出口,她才发觉自己失言了,连忙闭上嘴,眼里也露出了阵阵杀机!

    她冷冷对着徐锦道:“最后警告你一遍,放手!”

    “不,我死也不会放手的!”徐锦坚定道,任由黑衣人怎样用力击打踢甩他,他就是不松手!他的全身都是伤痕,七窍都已留出鲜血来,但就是不松手!

    “徐锦,求你,松手吧——”梅廿九流着泪不忍卒看,她的肚子痛得越来越厉害了,她的额头已然都是冷汗。

    黑衣人看着倔强隐忍到可怕的徐锦,终于忍无可忍,抽出长剑,猛地一挥,已将徐锦的一条胳膊斩了下来!鲜血四溅,触目惊心!

    徐锦惨呼了一声,仍用残肢紧紧箍住了黑衣人的腿,鲜血染红了黑衣人的衣服,顺着黑衣人的衣摆,淌到了地上,将梅廿九的裙子也濡湿成一片红色!

    黑衣人咬牙道:“你这个疯子,疯子——”手举长剑又要向徐锦的另一只手砍下!

    “住手!”远处传来了琉璃的呼喊声,黑衣人抬头望去,发现琉璃正带着一队人马匆匆赶来,那队精兵很快便将梅花林里残留的黑衣人消灭干净了,随后朝着为首的这个黑衣人包抄了过来!

    为首的黑衣人见势不妙,赶紧将徐锦用力一踢,失血过多的徐锦被踢得终于放开了手。

    黑衣人恨恨地对梅廿九道:“这次就暂且放过你,下次你就没有这么好运了!”说着,身子猛地向上拔起,已掠上了梅花树梢,如一阵风消失在夜空中,让追到的救兵望尘莫及。

    琉璃冲到梅廿九面前,先看到的是梅廿九抱着只剩一条胳膊的徐锦,面色如纸。

    琉璃不由惊呼一声,哭泣道:“阿九夫人,你,你和徐锦怎么成了这模样?!”随后她的眼睛一转,已看见了倒伏在地上抱成一团的也狼与锦衣!

    他们静静地躺在地上,毫无一点生气。

    琉璃面色煞白,一步步向也狼与锦衣走近,她蹲下身,颤抖着用手将锦衣翻转过来,却翻不动,他们竟然抱得如此之紧,好象他们从来就是这样的一般!

    琉璃用力了半天,才将他们翻转了过来,也狼与锦衣仰天在上,紧紧相拥,早就已经死去。

    琉璃惊愕地颤抖着唇,半晌,才从嘴里迸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姐姐,姐夫——”

    花落花开终有时~无情多情奈何

    瑟瑟秋声,雨泣风残不忍听。

    梦断西楼空自伫,物是情非枉断肠。

    欢喜阁姐妹们疲惫不堪,个个身上挂彩,除了几个受伤严重的外,其余都跟在救兵后面到了黛梅园中来寻找梅廿九与也狼他们。

    所有人看到黛梅园中的一片惨状都呆住了,青瓷与汝嫣皆是披头散发,袖襟染血。

    青瓷强忍着悲痛让汝嫣带着几个姐妹过去帮琉璃将也狼与锦衣的尸体安顿一下,自己则和腿部受了伤的靖然上前去将梅廿九抱着的徐锦扶起。

    徐锦流出的鲜血已经将梅廿九素色的长裙染成了一片鲜红,入目惊心。

    青瓷蹲在梅廿九身边,想先将梅廿九扶起,却被梅廿九一把拦住,梅廿九咬着下唇,对靖然道:“靖然,快,快救救徐锦,他,他流了好多血……”

    靖然立刻蹲下身,不顾自己的伤势,迅速地给徐锦的断肢处做了止血的处理,徐锦面色如纸,浑身疼痛得直打寒战,满头都是清泠泠的汗。

    靖然抬起眼看着徐锦道:“徐锦,你看着我,要坚持下去,不能昏睡过去……”靖然说着,加紧了手上的动作,徐锦的胳膊被齐肘削断,流血如注,伤势严重,她不能让徐锦睡过去,她怕他一睡过去就再也醒不过来。

    这边靖然正专注地替徐锦医治,那边青瓷和几个欢喜阁的姐妹正小心地将梅廿九从血泊中移开来,青瓷见梅廿九身上没有伤痕,稍稍放下心来,她见梅廿九的裙摆都是鲜血,以为是徐锦身上的鲜血,也就不太注意。

    青瓷抬抱着梅廿九的身子,却听得一旁的非烟尖叫一声,“青瓷姐姐——九夫人,她,她也在流血!”

    青瓷一颤,看见了大量的鲜血从梅廿九裙子底下流出,青瓷慌道:“阿九,你怎么了?”

    梅廿九的唇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睁着已经快要溃散的眼眸,无力地道:“我,我肚子痛,孩子,我,我的孩子……”

    青瓷忙将梅廿九放下,带着哭腔喊着靖然:“靖然,靖然……快,快,不好了,你快来看看阿九……”

    梅廿九的肚子里一阵翻天覆地的绞痛,她用颤抖的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感觉到鲜血如水一般疯狂在涌出自己的身体,梅廿九闭上了眼睛,一行热泪奔涌而出,也狼和锦衣为了她而死,现在,连她的孩子也要远离她而去了,“不,不要,不要走……”

    “孩子,别走,我,我的孩子……”梅廿九哭泣着,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心痛得无法呼吸。她没想到会这么失去自己的孩子,它,它不能离开她,它是洛宸天和她的孩子,是她现在仅有的力量与支柱了!

    宸天,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又在哪里?你,你不是说过会一直在我身边的么?可是,现在你的人呢?你知道么,我们的孩子要离开我们了!

    她静静地躺着,万念俱灰,从心里深处她已感觉到自己孩子的生命在随着鲜血的流出而一点点地消失了……

    漫天都是凋零的梅花花瓣,颓败的花瓣落在了梅廿九的脸上,身上,冰凉而残缺……

    “不——”梅廿九悲切地嘶叫了一声,昏厥了过去……

    黑夜深沉如墨,如同一只张开大口等待吞噬一切的巨兽一般,暗处危机四伏。

    ……

    天与地之间,似乎就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

    梅廿九只觉得自己被卷入无底的深渊,到处都是黑暗,让她窒息地喘不过气来,她用力挣扎着,却总也挣不破那片让她恐慌的黑雾……

    她满额头都是汗,无助且恐慌。

    迷糊中似乎有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她冰冷的纤手,接着有人温柔地为她擦去额头上的冷汗,梅廿九仿佛溺水的人看到了一线曙光,她伸出无力的手,牵住那人的手指,喃喃道:“宸,宸天……”

    那人的手一顿,想要抽出,梅廿九却紧紧抓住不放,她在昏迷中辗转着头,呜咽道:“别,别走,宸……宸天……”

    那人低着头看着梅廿九那张苍白而痛楚的俏脸,叹息了一声,手一紧,将梅廿九的一双纤手紧紧握在了手心。

    他手心的温暖传给了梅廿九,让她痛苦无助的情绪得到了安抚,她握着那人的手,终于从悸动不安中安静了下来,接着昏昏沉沉地进入了黑暗的睡梦中……

    ……

    梅廿九是被一阵低沉的谈话声吵醒的。

    她微微睁开了眼睛,发觉自己身处于一处陌生的地方,而自己床边的桌上正伏着两名丫鬟打扮的姑娘,似乎是太疲倦了,都已经睡着了。

    梅廿九费力地抬起沉重的双眼环顾着四周,这屋子宽大明亮,墙上挂着龙飞凤舞的字画,屋角摆着清一色的黄花梨桌椅,大气且威严。桌前青铜的貔貅香炉里,袅袅青烟升腾,散发着缕缕不绝的檀香。

    这是哪里?梅廿九动了动,想坐起身,但全身却一片绵软,下身疼痛。她感觉到了什么,心里揪成一团,她连忙用颤抖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却发觉原来隆起的肚子却已变得平坦。

    “我,我的孩子呢?哪去了?!”梅廿九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