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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穿越到肉文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看的文多了,什么垃圾都有。

    你们现在看的这篇也不例外。

    我挺佩服自己的手贱,没文看就到处乱翻,学神农尝百草试读,将试出来的毒草和粮草到处推给朋友,孜孜不倦。

    发现这篇《无肉不欢》的时候,正值午夜,以为是篇搞笑言情,便点了进去。没想到此文却是篇顶风作案的暗黑二十一禁。

    我刚好年满二十一,看在是新人作品,没有点击的份上,便去看了,结果越看越皱眉头,觉得文章描写极其幼稚,设定很不合理,角色和性格也非常大众化,只凭着一幕幕激情描写抢人眼球,乏味可陈。

    故事讲的是南宫家义女林洛儿初长成,妖娆绝世,红颜倾城,引义父义兄同折腰,彼此反目成仇,酿造出人伦惨案。来访的小候爷爱慕她貌美,使计夺走,试图改造成玩具。

    林洛儿易容出逃,途中劳累不堪睡着,巧遇找宝藏的杀手,被揭穿真面目,又是几段爱你就要从身体上征服你的激情。

    然后被大侠救出,原以终生有靠,芳心暗许,结果大侠亦是衣冠禽兽,将她蹂躏得惨不忍睹后,义兄杀父夺权,带她抢回去囚禁。

    义兄认定她红杏出墙,因爱成恨,又是多方羞辱。林洛儿自尽濒死,义兄方后悔将其送往神医谷求治。神医对美人一见钟情,使手段迷了她的心智……她再次逃走的时候,落入出来闲逛的魔教门主手中,又是惊为天人,带回去极其变态的折磨……

    故事到此嘎然而止,没有完结。

    奇怪的是,这个白烂的故事竟有让人想读下去的欲望,本着只雷我一个,不如拿去雷众人的精神,我将它完完整整地看完了。

    掩卷后,对女主角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里面所有男主角阵阵厌恶,对作者的三观更是鄙视至极,里面的大部分激情描写也很恶心,绝对不适合在公开网站发表。

    思前想后,我觉得带坏小孩不好,便有点不安地进行了这辈子第一次举报。

    管理员雷厉风行,不到一个小时,这篇尺度明显超标的文就被查封了。

    我困到极点,终于关电脑下网,趴床上呼呼大睡。

    没想到,这一睡便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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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不知跑了多久。

    脚下依旧是湿润肥沃的红土,尖锐的小石头扎得皮肤有些疼,眼前大片大片的油菜开出黄色花蕾,红砖黑瓦的小屋冒着袅袅炊烟,北行的大雁划过蔚蓝天空。

    远处有好心农妇牵着牛向我招手:“洛丫头,病好了?咋披头散发到处跑?快回去,别吹风。”

    “哞~”大水牛抬头,也冲着我叫了声。

    我脑子迷迷糊糊的,觉得好像在做穿古装的梦,还变成了七八岁小孩子。

    农妇又唠叨了两句,急匆匆回自家去。

    “爱哭猫在那里!”随着一声脆嫩童声,几个小鬼冲了过来,将我包围在中央,嘻嘻哈哈坏笑不已。

    我也朝他们笑笑,很客气地打招呼:“你们好。”

    小鬼们愣了一下,窃窃私语几句,其中最高大的那个小男孩站了出来,他笑着露出两个小酒窝和一对可爱的虎牙,伸出拳头说:“来,有个好东西给你。”

    我乐呵呵地伸手接礼物。

    他摊开手,却是一条又肥又大的菜青虫,往我掌心丢来。

    孩子们大笑起来,满脸期待地看着我反应。

    “谢谢,”我捏起虫子,仔细端详,感叹道,“自大学食堂一别,好久没见虫兄了,别来无恙吧,又肥了不少啊。”

    菜青虫扭动几下身躯,不动了。

    恶作剧的男孩和我大眼瞪小眼,他身边的小喽啰上前道:“石头哥,爱哭猫今天怎么不哭了?”

    男孩恼羞成怒,瞪了那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家伙一眼,又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怪事!”

    几个小屁孩还想整大人?我轻蔑地将青虫丢地上,田边一只小鸡扑过来,追着虫跑,随后跑过来一只花猫,追着鸡跑,又冲过来一条大黑狗,追着猫跑,一时间好不热闹。

    未料,驿道上响鞭声起,惊散动物,几匹骏马从远处冲来,马上人一色的青锦衣,配长剑,通身江湖做派,就好像武侠电视剧般,从我眼前掠过。

    “是南宫世家的人!”

    “太威风了!”

    “这是报信的信使,该不会是他们冥少爷要回来了吧?”

    ……

    小男孩在背后议论纷纷。

    我满心不屑,哪里会有人给自家孩子用“冥”这种不吉利的字命名,而且南宫这个姓氏也是被狗血小言用烂的玩意。

    做梦果然是不合逻辑的。

    我转身往回走,忽然觉得南宫冥这三个字好生熟悉,就像在哪里见过。于是我停下脚步,寻思片刻,不禁低呼:“南宫冥?那不是《无肉不欢》里第一个出场的那个义兄吗?他可是对十四岁的未成年女主角做了禽兽不如的行为,恋童癖……”

    “爱哭猫,你在自言自语什么?”那个因恶作剧失败而沮丧的男孩注意到我的低呼。

    打了个寒颤,我招招手,叫他过来问:“这世界该不会还有藏剑山庄或修罗教什么的东西吧?”

    男孩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废话,难道你没听过?”

    我又问:“那个……什么神医白梓呢?”

    旁边孩子抢上来插嘴:“听说白家神医,连死人都救得活,就是性格古怪,不轻易出手给人看病。”

    ……

    我又不是欲求不满,怎么会梦见那么多小白文里的变态?

    还是快点醒来为妙。

    我掐了自己好几把,将眼睛睁了又睁,只落下数点瘀伤和周围人怪异的目光。

    我开始感到不妙了。

    也不能怪我太迟钝,我醒来的时候脑袋昏沉沉的,人坐在竹床边,手里还拿着个布老虎,外面风景大好,以为是做梦去云南旅游,本着错过等于浪费的心态跑了出去。若是穿越到豪华寝室,有一堆奴才丫头送汤送药,纷纷惊叫“小姐你醒了”或者“太太终于生了”之类的话语,我肯定能早些认清现实。

    不,穿越到哪里都没有关系,关键这是本小说!所以是同人穿越!

    那个叫林洛儿的女主角我也不多说了,书里对她最常用的描写词语是“哭得梨花带雨”“苦苦哀求”“倍感羞辱”“像个破布娃娃”诸如此类……

    整篇文就是她逃离一个无耻男人,又落入另一个无耻男人手里,被换着花样蹂躏。

    剧情?设定?这种文还能指望剧情设定?!

    三观?思想?你去找篇立意深远,三观端正的肉文给我看看!

    老天,我靠你大爷的!你还不如干脆丢我去死亡率超高的少年漫画里!起码那里还有个标准的世界观!

    我又掐了自己几把,不肯死心……

    怎么办?

    害怕的时候,总会想起妈妈说的话:“柯小绿,人不管到什么困境,都要好好活着。”

    所以我活了二十一年,文不成武不就,唯精神强悍如打不死小强,不管是经历了被继母冷落、高考落榜、暗恋被甩、手机被盗都能保持乐观向上,开心地对待未来的日子。

    很快我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乐观地分析现状。

    1、此小白文虽格调低俗,但时代富裕,近年应无战乱,适合生活。

    2、我熟悉剧情,可以避开变态。

    3、我平白年轻了十几岁,不用担心就业问题。

    4、我不是叫林洛儿的女主角,她悲催的命运与我无关。(最重要)

    不要怕,想通此关节,我长长舒了口气,一边催眠自己小白文好小白文妙,一边往最初出发的小瓦房走去,进行种田文养成计划。

    “林洛儿!”

    石破天惊三个大字击碎了我的美梦。

    我左看看,右看看,未见有绝色佳人存在,然后一个穿青衣布裙的少妇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扯着走了,一边走一边唠叨:“病刚好就往外跑,想急死嫂嫂吗?”

    “你是叫我吗?”我差点连话都不会说了。

    她伸手探探我额头,殷切询问:“病糊涂了?”

    少妇脸色和蔼,我两眼发黑,整个世界开始扭曲。

    不!不!不!

    我不是那悲催的女主角!不是充气玩具!

    该死的老天,我和你是有杀父之仇?还是有夺夫之恨?!

    又哭又闹地被拖了一路,混合着少妇数落的声音,我就像一头被抓向屠宰场的小猪。

    不要脸

    我们要做不畏强、暴的英雄!

    所以英雄壮烈了。

    ——by:柯小绿

    灶台内柴火烧得正旺,灶台上放着面新磨的铜镜,镜中小萝莉五官尚未长开,依稀已见美人胚子模样,按书里描绘是长着对氤氲着水汽的大眼睛,总带着几分哀怜,就好像落入猎人网里的小动物,让人不忍杀死,却又想抓过来养着玩弄!

    去死吧!这种天生的弱受脸,怪不得大家都喜欢欺负她!逗她哭!

    也就是因为这张脸,原著中的林洛儿在八岁时被南宫世家的禽兽家主南宫焕看中,收为义女养在身边,然后禽兽兄长南宫冥对她一见钟情,百般疼爱,万般勾搭,半骗半诱地在她十四岁时成就好事,同样心图不轨的南宫焕勃然大怒,赶走儿子,动手将她抢回来,整个故事就从这一出出吕布战董卓,父子反目的狗血大戏开始……

    够恶心吧?

    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南宫世家的双禽兽尚未出场,我还有改变容貌,改变命运的机会!

    “向丑女看齐!从我做起!”

    “今天不毁容,明天遇禽兽!”

    我默念口号给自己打气,手里抄起一把锋利剪子,咬咬牙,比划半天,怎么也无法狠心在没消毒设备的情况下给脸蛋开口子,便小心翼翼地将那圈浓密的睫毛齐根剪去,然后打下刘海,胡绞乱剪,弄成一个厚厚的西瓜皮,盖住大半眼睛,再照照镜子,自觉遮掩了不少,才罢手。

    “你在干什么?”惊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正迈着八字,弓腰驼背缩肩,练习猥琐流走路法的我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却是那个叫石头的孩子王,正站台阶上愣呆呆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摇摇手,示意女人呆厨房时男人少管,快点走开。

    他却闯进来,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皱眉道:“你头发怎变得那么难看?”

    我早准备好说辞,迅速做答:“不小心被火烧了。”

    石头又问:“你的睫毛呢?也被火烧了?”

    我思索片刻,脸不红心不跳答道:“没错!”

    他看看火,看看我,再看看四周,指着地板问:“为什么地上那么多剪碎的头发?”

    我蹲下,用手拢拢头发,一股脑儿全丢火中:“烧剩的。”

    头发在火中发出阵阵焦糊味,他目瞪口呆愣了半响,顿悟:“你疯了?我去叫人来给你看看?”

    “不!回来!”古代的孩子比现代的还早熟,我赶紧拉住他赔笑解释,“我想自己换个发型,结果乱剪剪坏了,你别大惊小怪。”

    “有够蠢的。”石头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他嘲笑了我半响,终于想起来意,从袖子里摸出只死老鼠,在我脸前晃来晃去,差点挨到鼻子,还得意地说,“爱哭猫,这好东西送你玩吧!”

    “谢了。”我叹了口气,接过礼物,无视他期待的目光,随手将老鼠丢入火中,又用烧火棍扒了两下,回头笑道,“正好肚子饿了,等烧熟后我分给你吃,老鼠肉肥肥嫩嫩,最是美味。”

    “你……臭丫头给我等着!”石头退后两步,恶心地掩住嘴,终于受丢下句狠话,跺跺脚跑了,门外躲墙角偷看的部下见老大受挫,也跟着一哄而散。

    真是群不经吓的家伙。

    我耸耸肩,丢开烧火棍,继续练习猥琐流步法去了,一边走一边在脑海里默默回忆这段时间收集的资料。

    确认穿越事实已不可逆转后,我立刻通过侧敲旁听等种种渠道,对周围环境做了调查。

    南宫世家和小说里一样,以落花剑法和指法闻名(具体不太记得了),是武林赫赫有名的门派,垄断了两个省的黑白两道生意,权势熏天,现任当家人是南宫焕,独子南宫冥。

    而我生活的村庄叫李家庄,离南宫世家有几十里,约莫百把户人家,林洛儿的母亲是本地人,叫李三娘,十年前嫁给洛城里的书生林孝为妻,感情和睦,有一子一女,可惜儿子养到五岁便没了,丈夫又在三年前意外落水身亡,两母女被林家的势利亲戚嫌弃,只好回来投靠娘家,三娘羞怒之下染上恶疾,一病不起,没几个月就撒手人寰,留下女儿由外祖母和兄嫂照料。幸好两女人都是吃斋念佛的好心人,家境还过得去,见林洛儿身子弱,性格乖,都没怎么刻薄她,只是自家有四个儿女,所以对她也不算上心。

    以上种种,我们可得出两个结论——小白文男主必须背景雄厚,女主要命硬克爹娘,为她日后发展np大道祛除道德谬论干扰,扫平一切有可能障碍。

    耶和华、观世音、王母娘娘、奥特曼在上……让我扶额默哀一个先。

    因为敏感的身份,我没敢到处抛头露面,每天不是蹲厨房帮忙烧火、洗菜、打下手,就是躲房间里练绣花,只有正午太阳光猛烈的时候,才趁众人休息跑出去溜达两圈,熟悉环境,顺便晒黑皮肤。

    这种没人管的生活倒也悠闲,只是村里那群无聊的孩子们,着实麻烦。

    乡下孩子不念书,大人忙碌甚少管教,每天干完活后,便打鸡揍狗的疯玩,而且这个年龄的男孩和女孩正处性别朦胧开窍的阶段,对异性特别好奇,却又不愿明说,便表现在欺负对方身上。

    林洛儿长得可爱,特别爱哭,还不敢告状,男孩子都喜欢捉弄她,荣获“爱哭猫”“胆小鬼”“丑八怪”“臭丫头”“蠢货”等多个称号。

    遗憾的是,现在他们的乐趣都被我终止了。

    我别的不行,唯独胆大,读书时宿舍整层楼的姐妹们遇到老鼠、蟑螂、蜘蛛都会发出同一声尖叫:“柯小绿!救命!”我便会拿着拖鞋和扫把冲过去横扫天下,拯救美女们于水火之中。

    如今村里那群小鬼们弄来的菜花蛇、死蜈蚣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压根儿没放眼里,来一只灭一只,来两只灭一双,还老气横秋地教训了他们一顿,弄得他们灰溜溜的,很是消沉。

    经历无数次失败,恶作剧带头人李石头终于挂不住面子了,他又跑来厨房,拦住在择菜的我,瞪视一会,还是忍不住挪开视线:“你的新发型简直丑得作孽……”

    “那就别看!”我摘着鲜嫩欲滴的青菜,懒得理他。

    石头顺顺气,努力将视线转了回来,大声说:“林洛儿,你的布老虎不见了。”

    我慢慢抬起头,犹豫地问:“什么布老虎?”

    气氛变得很僵硬,石头看了我半天才说:“就是你娘留给你的那个布老虎,黄色的,你特别喜欢,从不给人碰的。”

    “噢!”我终于想起了,就是穿越醒来后手里抓的那玩意,被我不知丢哪个角落了。

    石头见我上道,轻咳一声,继续宣布:“你可知那布老虎在哪里?”

    我摇头。

    石头对外面藏着偷看的孩子挤眉弄眼地笑笑,得意地说:“你可以今天晚上去坟场找它,小心可别哭着回来。”

    为了让小女孩哭鼻子,居然绑架她的布老虎玩具,真是让人崩溃,可惜我对林洛儿的任何东西都没兴趣,所以再度摇头,拒绝了他的勒索:“不去。”

    石头有些惊讶:“喂……那可是你娘的遗物。”

    “那么大的人还玩什么玩具,随便你们” 我收拾起择好的青菜,放入篮子,站起身伸伸懒腰,推开他。

    石头怒了:“臭丫头,别那么嚣张!小心……小心我教训你!”

    我回头笑道:“你敢打架?不怕你爹的禁令和皮鞭了?”

    “你……你以为我爹不准我打女孩,我就真不敢打了啊?你再那么嚣张便试试看?”石头的威胁很无力。

    我大摇大摆地走了,头都没回。

    身后传来重重拳头不甘打在门板上的声音。

    李家庄处在驿道上,车马频繁,外祖母闲着没事,便搭了个凉棚,卖些简单的糕点茶酒给附近赶路的村人,赚两个零花。

    我走到晒谷场,便听见院子外有马蹄声,到门口处骤停,舅母匆匆跑进来,见我准备进屋,急忙叫道:“洛儿,快去帮忙烧水,再把熟花生和鸡蛋端些来,有贵客在咱家茶寮歇脚。”

    我听话地去屋内端出一盘子鸡蛋和花生,走到门口,忽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响起警钟。

    什么贵客?有钱人怎会停在这种简陋地方吃食?

    莫非……是南宫家的?

    想到那两头禽兽,我头皮阵阵发麻,慢慢挪向门口,悄悄往外看了眼。果见凉棚内坐满青锦衣护卫,七八匹骏马中夹杂着匹配着银鞍红缨的白龙驹,正极有气质地在路边啃着青草,不像小喽啰骑的玩意。

    舅母的催促声又响起:“洛儿!快点啊!别让客人等着急。”

    我心里越发紧张,怎么也不肯出去。

    “洛儿?!洛儿?!哪里去了?”舅母有些急了,忙和客人陪笑道,“那丫头笨拙,动作拖拉,真是让冥少爷见笑了,呆会我去教训她。”

    冥少爷?真是南宫冥!

    我两脚发软,转身想跑。

    没想到后面传来少年清润的声音:“没事,是那个穿灰色衣服的小姑娘吧,她不是来了吗?”

    我迈出去的步伐僵在当场,心里暗暗叫苦。

    和未来禽兽见面很不好,但被对方发现了还逃跑,会显得更怪异。

    我百般纠结地转过半个身子,将托盘举至齐眉,尽可能低着头,不让对方看到长相,几步上前将食物递给舅母,然后装作怕生地掩着脸,迅速冲回厨房,这才松了口气。

    蹲地上画圈圈的石头见我这般窘态,兴奋地问:“你被什么吓到了?”

    我惊魂未定,本想顶上两句,可又想起外面情况未明,最好找人去看看,便诱惑他:“南宫世家的少主在我家茶寮休息,你不去看看热闹?”

    男孩天生崇拜侠客,石头听闻此言,丢下树枝,一溜烟跑了。

    灶上的水就要开了,我又开始发愁,如何将它送出去。

    厨房门被轻敲两下,石头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喂,爱哭猫,转过头来。”

    “你又想搞什么玩意来吓人?”我有点不高兴了。

    没想到一抬头,看见的却不是石头的脸,而是一个长相极清俊的十二三岁少年,他身着蓝色绣白龙纹的长衫,腰间配着宝剑,脚踏黑云靴,正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我瞧。

    我被吓了一跳,大脑一时没转过弯来。

    少年笑着开口:“你叫洛儿?你很怕生?”

    “切~”石头不屑地插嘴道,“她怕生?这臭丫头现在大胆得很!”

    听着少年熟悉的声音,我瞬间知道他是谁了!

    该死的石头,你居然把未来禽兽给我带上门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抄起锅盖遮住脸……

    初遇脑残

    按理来说,古代女孩表示害羞或拒绝的时候,正人君子应该退避三舍。

    可惜这是个没逻辑的世界,男女豪放程度赶超盛唐,而且未来禽兽年方十二,正是好奇心最旺盛的时候,所以他毫无顾忌地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还蹲在地上看,好像要看看我鼻子上是不是比别人多长了朵花!

    我给他逼得要死要活,差点河东狮吼,石头还在旁边打击:“藏什么啊?就算锅盖也遮不住你的锅盖脑袋。”

    呆会我就拿锅盖把你砸成石粉!

    未来禽兽看了半响,看得心满意足,做出评价:“其实洛儿长得挺可爱啊,没必要躲躲藏藏,我第一次进入农庄,挺新鲜有趣的,你陪我一块儿去看蚕房和织机好吗?”

    “不要!”我回答得斩钉截铁,很快又觉得和上位者这样说话,语气似乎太冲了,赶紧换上狗腿奴才的调子,“我还要烧水给各位大爷泡茶……”

    “没事,一会就好。”未来禽兽伸手欲拉。

    “不干活会挨打骂!”我迅速甩开他的手,直接缩墙角了,只盼望那位多管闲事的爷快点走。

    未来禽兽的手停在空中,久久没收回去。

    “冥少爷,我带你去蚕房吧,别管这讨人嫌的丫头了。”一直站后面看热闹的石头总算说了句人话。

    “罢了。”未来禽兽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我从锅盖下看着他的黑云靴迈出门外,终于探出半个脑袋张望。

    未来禽兽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了我一眼,露出个很灿烂的笑容,还悄悄挥了两下手,可爱得就像邻居家的小弟。

    我迅速将脑袋缩回去,过了好久,又犹抱锅盖半遮面地往外查看。

    没想到,已经走远的未来禽兽再次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这意味深长的两次回眸,看得我心里直发颤。

    趁未来禽兽不在前方,我迅速将烧开的水交给舅母,然后一头钻房间里,直到夕阳快落山的时候,才被外祖母拖去吃饭。

    收拾完碗筷,我从窗户见石头正兴高采烈地啃红烧肉,想起今日恨事,便卷起袖子,决意将他狠狠揍上一顿,让他以后少管闲事。

    虽然两人同龄,都是八岁出头。

    可我老忘记自己现在是文弱书生家的小女儿,清音、柔体、易推倒……

    石头的父亲却是个身高将近一百九十公分的彪悍铁匠,基因优良,所以他个头长得比同龄孩子都高,力气也特别大……

    所以我被石头反手一推,毫无悬念地倒了。

    他推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口里咬着红烧肉,含糊不清地问:“丑八怪……你没事吧?”

    我冷静地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砂土,眺望火红落日,回首当年幼儿园神勇英姿,打得男生抱头鼠窜,再对比现在的窝囊,真是感慨万千,一时郁闷得说不出话来。

    石头很紧张地把口中肉吞下去,拼命解释:“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根本没看到你在后面,不小心甩了甩手而已。”

    我更郁闷了……

    石头怕我借题发挥,去找他爹告黑状,便大方地分了两块红烧肉给我做贿赂。我本不喜欢这种油腻食物,可转念一想,增肥也是毁容一大法宝,便大口大口地将它吞了下去,还多勒索了一块。

    受人肥肉替人消灾,石头终于放下心来,很快尾巴又翘了起来,坏笑着对我炫耀:“幸好今天你没跟冥少爷去蚕房,他给的赏钱全归我了,我爹说要奖励我一个星期的好肉吃。”

    “谁稀罕……”我想起今天的事,就满肚子的烦恼,又抢了他一块肉泄愤。

    “别太过分!”石头把碗抱得紧紧的,三口两口吃完东西,才抹抹嘴,讥讽道,“看你最近挺粗鲁的,怎么一见到冥少爷就躲躲闪闪,该不是看他长得好,学春杏姐那样想男人了吧?”

    “呸!你才想男人!”我愤怒的一巴掌抽在他肩膀上。

    石头皮粗肉厚没反应,只略微缩了缩肩,鄙视道:“傻瓜!我又不是女人,怎可能想男人,而且我爹说这种东西不准乱想,他将来自然会给我挑个好媳妇。”

    “就你这德性?小心娶个母夜叉回来让你天天顶夜壶!”我反唇相讥。

    “你胡说!”小男子汉尊严惨遭侮辱,石头愤而起身,本来被太阳晒得挺黑的脸色又黑了两分,想教训我却不敢动拳头,最终改为人身攻击,“丑八怪!豆芽菜!没睫毛!锅盖头!冥少爷绝对是眼光有问题,或是心底太过善良,才会觉得你好看。你也别以为他说你几句好,就可以自以为是了,过不了两天他就会觉悟过来,把你始乱终弃!抛之脑后!”

    “什么始乱终弃?不会成语就别乱用!那家伙善良?我还没和你算无事生非之账呢!”我正想接着话头告诫他以后少给我添这种乱子,忽然觉得他话中有话,犹豫问道,“你们走了后,他又说了我什么吗?”

    “是啊,你这家伙都不知道哪里积得大福,能让他这样另眼相看。不过等相处久了,他就会觉悟,明白你是个蠢东西了。”石头别过头去,不想理我。

    我脑子“嗡”地一声响,知道肯定出事了,赶紧拉着石头问:“他做了什么?”

    “瞧你紧张成这副德性,还说不想他?”石头记仇,端起架子道,“他是说了些话,但我偏不告诉你!”

    我只好拉下脸面和小鬼道歉,然后解释:“我不是想他,我是不太喜欢他……所以不想接近,石头你就告诉我吧,我回家偷两个鸡蛋煮了送你吃。”

    石头更不高兴了:“冥少爷身份金贵,武功高强,脾气却很好,今日在蚕房里,不懂的地方还会虚心求教,一点都不摆架子,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可恶,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南宫世家好?我外祖母和舅母刚刚也将南宫冥夸了一大轮。先是说他人长得好,然后又说南宫世家仁厚,南宫焕家教深严,才会教出那么明理懂事,怜贫惜老的孩子,将来必定是武林大侠,社会栋梁。

    都是胡说八道,我有上帝视角,知道南宫焕是喜欢光源氏养成的恋童癖,好色纵欲,家中美姬艳婢成群,而且玩完后随意送人,他们家暗地里串通黑道做的龌龊事也不少。倒是南宫冥在书上刚出场时还算个翩翩君子,但遇到林洛儿以后就整个人脑残了,不但弑父,性格还越发往扭曲方向发展。

    一遇女主误终生,真是悲剧。

    更悲剧的是我什么都知道,可我说了也没人信。

    石头不高兴,不想和我说话。

    我只好放下身段,百般恳求,变着法子给贿赂,只为得到预防用的信息。

    求了好久,石头才斜着眼问:“今天晚上的坟场……”

    “去!当然去!那么重要的布老虎!那有不去的道理!”我拍着胸脯保证,然后继续眼巴巴地盯着他的嘴。

    可惜狗嘴里就是吐不出象牙来,他端着架子道:“哎呀,最近记性不太好,有点想不清冥少爷说了什么。”

    我咬咬牙,举爪发誓:“我保证回来在所有人面前哭得稀里哗啦!让老大你备有面子!”

    “好自信,我就不信你真不怕鬼!”他哼了两声,方慢悠悠地说,“算了,我也不耍你了。那个冥少爷说你自幼失亲,天天劳作还要被打骂,真是可怜,想求父亲将你带回南宫世家,也好与他做个伴儿。”

    我两脚一软,瘫坐地上。

    “瞧把你美的……”石头鄙视地看了我两眼,留下句“今天晚上拿不回布老虎就让你好看”,端着空碗跑了。

    我挂着宽面条泪,悲愤骂苍天:“该死的南宫冥,你小小年纪不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来纠正脑残指数!学人做什么圣母玛利亚?!没事找抽啊!”

    夜探

    如果可以婴儿穿越,或者早几年穿越,我应该能找到更多改变剧情的办法。

    可是一切的事情都发生在刚穿越不到三个月内,我花时间熟悉完环境后,已经来不及做其他应变了。

    而且林洛儿现在只有八岁,体质差劲,身无分文,周围又有几座大山,逃跑不被野兽吃掉,也会被人贩子抓去拐了,运气不好被卖青楼,根据古代小说记载,那些恩客很多都是变态,以林洛儿未来的祸水级容貌和让男人们趋之若鹫的特殊体质(怎么个特殊法,大家自己想),肯定会更加倒霉。

    我觉得在逃跑路上或青楼里遇到仗义相助的真命天子,或者是遇到极具牺牲奉献精神的路人相助的几率实在太低了……

    可恶!剧情发展得太快了!

    增肥已经来不及,现在只剩毁容,让他们都看不上自己这条路可走了!

    烧红的炭火兄啊,把你按脸上去,会好痛的……

    可是未来的虐身虐心和玩具生涯,会更痛的……

    长痛好还是短痛好?我纠结得脑子像被猫玩过的毛线团。

    最后决定先完成坟场之约,其他的事以后再想。

    天色转黑,月明星稀,几声乌啼,叫得格外凄楚,我趁舅母这几天得了赏钱,心情大好,问她讨了一盏小灯笼和两小勺灯油,将其点燃,拿着根长棍子,在七八个小鬼头的目送下,偷偷摸摸走出村外。

    坟场离李家庄不算远,经过河滩,沿着羊肠小道略微往山上走几步就是,而且附近有不少农田,胆大的孩子经常会在白天来附近玩耍,摘野果子吃。

    我举着灯笼,一边用长棍打草惊蛇,一边谨慎前进,忽然想起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乡下,安全系数,可能没那么高……

    虽然,我是不怕鬼的。坟场附近也不是坏人打劫的好地方。

    但是……狼呢?老虎呢?狗熊呢?

    它们可没马戏团里的那么有风度,也不懂什么是尊老爱幼,怜香惜玉,见到香喷喷的美餐,肯定会很没风度地扑上来咬两口,那我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夜寒露重,冷汗浸透薄衫,我狠狠打两个寒颤,加快了脚步。

    蟋蟀吵得发慌,中间混合着不知什么鸟的叫声,和婴儿哭似的,几点磷火在草丛处幽幽闪烁,空中飞舞着萤火虫,树影随风摇摆,像千奇百怪的怪兽在伸展肢体。美丽的乡村夜晚,竟是格外恐怖。

    我心里一边骂石头这个白痴,一边在坟堆里到处找布老虎。

    幸好那家伙还算厚道,位置没放得很隐晦,而是直接丢在正中间一座最大的青石坟碑上。我素认为宗教信仰可不信,不可不敬,便打着灯笼走过去,双手合十作了个揖,欲将布老虎拿下来。

    未料,还没碰着,布老虎竟自个儿往旁边滑动,然后掉落地上。

    附近传来沙沙响声,我左右四顾,只觉风吹草动,皆是危险,赶紧伸手去捡布老虎,准备逃跑。

    没想到身后传来一声怪叫,有团像野兽的黑影从草丛中跃出,向我扑来。

    我真吓到了,扭头就跑。

    坟场到处都是枯枝藤蔓,我心里慌张,没跑两步,便踩到块小石头,身体重心倾斜,脚腕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失去平衡,挣扎两下又没摆对方向,手里还拿着灯笼,便一个倒插葱摔下小山坡,脸重重叩在坡下一块被放倒的墓碑上,摔得头晕眼花。

    “哈哈哈!林洛儿是胆小鬼!”

    “看你个臭丫头还得意!”

    “这回可吓破胆了吧?”

    “老大神兵妙计,果然厉害!”

    坡上传来男孩们的哄笑声。

    “一群吃饱撑着没事干的臭小鬼!”我忍痛擦擦嘴,吐出点东西,觉得手心一阵黏糊,便摸索着找灯笼,找火绒。

    “好像不对劲,去看看。”

    伴随着石头的命令,几个小灯笼陆续亮起,孩子们纷纷冲下坡,来到我面前,然后集体噤声,站在那里如一座座石雕。

    我借着微弱的灯光,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下看,却见草地上有星星点点血迹,中间静悄悄地躺着两颗小巧洁白的……门牙。

    “洛……洛儿……你的嘴……”石头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我张张嘴,想骂他白痴,唇边却传来阵阵剧痛,伸手越擦血越多,最后流得满前襟都是。

    “老大,怎么办?”见闯了大祸,跟着石头的四个小跟班,顿时吓哭了两个。

    石头白着脸,伸手来扶。

    我甩开他,自己站起来,却见膝盖、胳膊肘等多处衣服都给碎石头划破,肌肤大片擦伤,痛得忍不住倒吸两口凉气。

    “我背你。”石头将用线缠着的布老虎丢给旁边的孩子,再次向我伸出手来。

    算了吧,我看着他的小胳膊小腿,觉得让小孩背自己,只有再摔一跤的份,于是坚定地推开他,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石头更坚定地抓住我的手,然后不容置疑地丢背上,一路小跑。

    两个孩子在前面打着灯笼开道,两个孩子在后头跟班,将我和石头围在正中,衬着这幽暗夜色和大红血色,很有几分妖怪夜奔的味道……

    石头这傻小子的力气果然不小,一路下来背得平平稳稳,很是妥当。

    在孩子们害怕的抽泣声中,我满肚子火气也渐渐消了。

    “洛儿……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个计划是我想出来的,他们只是帮忙的。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你放过其他人好吗?”石头走到村口时,小心翼翼地提出请求。

    我觉得这群蠢货虽行事不用脑子,但这件事只能算是意外,如果去告诉他们父母,只会换来一人一顿好打,再赔点医药费,根本于事无补。还不如让他们把教训记在心里,以后不再来给我添乱子,便顺水推舟应了,并勒令他们不准再恶作剧。

    几个孩子面面相窥,很是犹豫,待石头又劝了几次,才各自和我道歉,散回家去。

    石头在门口将我放下,深呼吸一口气,紧张地敲了两下门。

    我见他脊背在月光下微微发抖,心里一软,终于拉着他小声道:“算了,你回去吧,我就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石头看看我的脸,坚决摇头:“爹爹说,男人要敢作敢当才是大丈夫。”

    我还想再说几句,门便开了,外祖母看见我的脸发出一声惊呼,随后是一阵痛骂:“死丫头,你大半夜跑哪里野去了?怎么弄成这副德行?看我不揭你的皮!”

    舅舅、舅母、表姐、表弟、表妹……能跑的都跑出来了,纷纷看着满身是血的我目瞪口呆。

    进屋后,石头低着脑袋,结结巴巴地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并承认错误。

    舅母扳开我的嘴,看了又看,笑道:“这门牙倒还好,毕竟年纪小,还能长回来,可是嘴巴和鼻子都弄出那么大的伤口,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好什么好?感情不是你的亲闺女就不心疼!”外祖母急得张口就骂,骂得舅母不敢开口,低着头去找药酒,然后回头又指着石头骂,“有娘生没娘教的混小子!平日里胡作非为也就算了!这次居然整那么大的幺蛾子出来!去把你爹叫来!今天不给个交代!老婆子和你家没完!”

    石头脸色惨白,匆忙应了,转身就跑,差点被门槛绊着。

    舅舅在旁边搓着手,陪笑劝外祖母:“娘……那个石头的爹可不好惹,反正洛丫头也没什么大事,大家又邻里乡亲的,不如好好说几句,算了吧……”

    “算什么算?长那么大胆子都喂狗了吗?!洛丫头这脸万一好不了!将来可怎么找婆家啊?!”外祖母依旧是气得不行,可最终口气还是软和了下来,“你先和那铁头好好说吧,看看他打算怎么处理。”

    舅舅唯唯诺诺地应了。

    石头的教训

    表姐拿来湿手巾,替我擦去身上血迹,舅母用药酒清洗伤口,痛得我呲牙裂嘴,哀嚎阵阵,然后敷上伤药,换了破衣裳,再去外祖母面前挨骂。

    外祖母倒是真心疼林洛儿的,一边骂一边抹眼泪,舅母虽觉事不关己,但她素有贤惠名声,便在旁边温柔劝慰,一会儿哄我,一会儿哄老太太,很是体贴。倒是表姐表妹躲在旁边暗暗偷笑,有点幸灾乐祸。

    过了一会,传来重重两声敲门声,舅舅缩头缩脑地被外祖母催了好几次,才装出满脸笑容去开门。

    石头的父亲李铁头,带着儿子,像铁塔似地站在门外,

    我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两父子,他们外貌挺像的,都是细长眼睛,薄唇,虎牙,小麦色皮肤。但石头的脸型比父亲略精细些,多了对可爱的酒窝。铁头大叔的脸上却有道伤疤,加上很久没理的头发和胡子,显得满脸凶相,不用化妆也像个悍匪,再加上不爱说话,一身蛮力,怪不得村里人人害怕。

    平日很嚣张的石头在父亲面前不敢抬头,只悄悄地往我这边看了眼。

    铁头大叔瞪了儿子一眼,粗声粗气地开口了:“洛丫头呢?伤得厉害吗?”

    他两眼通红,砂锅大的拳头里还紧紧握着条马鞭,不怒而威,吓得舅舅把外祖母的交代统统忘脑后,一个劲赔笑:“没什么,小孩子调皮,掉两颗牙齿,过几个月便长回来了。”

    “怎么不严重!”外祖母将我硬扯出去,壮着胆子,抹抹眼泪,抬头斥道,“你这儿子比你小时候还皮!看看我外孙女这张脸,将来可怎么办啊?”

    铁头大叔走过来,弯下腰,看了半响伤,忽然命令:“张开嘴。”

    我看看外祖母,犹犹豫豫地张嘴,给他看掉的那两颗小门牙。

    铁头大叔的表情变得更狰狞了,眼里尽是血丝,很是骇人。他忽然回头,狠狠一甩马鞭,暴喝道:“跪下!”

    石头立刻直挺挺地往地上一跪,我舅舅也吓得两腿一软,差点坐地上了。

    铁头大叔怒气冲冲地提起马鞭走过去,抬起手,劈头盖脸就往石头身上招呼,一边打,一边骂:“长那么大,书不肯念,活不去学,只晓得天天耍,天天闹,我干脆打死你这不争气的畜牲!然后去和你娘作伴,也好一了百了!”

    石头咬着牙,拳头紧握,任凭他怎么打也一声不吭。

    开始大家都觉得铁头大叔那鞭子是雷声大雨点小,又觉得这孩子平日里恶作剧太多,确实该挨顿揍,所以都没十分狠劝。后来发现不对劲,石头的衣服竟沁出丝丝血迹,这才慌了神,扑上去抢着抱铁头大叔的胳膊,拼命夺鞭子,唯恐他下手没轻没重,真将孩子给打死了。

    那么严重的家暴,放现代得叫警察了。我平时再看石头不顺眼,此刻也给吓得够呛,只好跟着众人上去拦,用漏风的声音求情:“叔叔你原谅石头这次吧,他以后不敢的了。”

    石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铁头大叔看着这倔强的儿子,终于还是停了手。他抬起头,闭着眼长叹一口气,丢下鞭子,摸摸我的脑袋,沙哑地说:“洛丫头你是懂事的,石头自幼缺少母亲教导,我又忙于打铁挣钱,没有好好教导他,方导致任性妄为,实在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混蛋,今后定好好管束,不让他再荒唐下去……”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倒是要想想洛丫头日后怎办?”外祖母叹息着摇摇头。

    铁头大叔想了想,转身对外祖母说:“让洛丫头好好养伤,不要想东想西,其他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

    然后他们一干人陆续入屋议事,我想跟进去,却被舅母拎着丢了出去,说大人谈话和小孩子无关,早点去睡觉是正经。

    我站院子里发了一会呆,看见石头还跪在地上没起来,身上血迹斑斑,唯恐得破伤风,便去把药酒讨来,责令他脱去上衣,处理伤口。

    石头扭捏了半天,才肯脱衣,我见那鞭痕条条都肿起半指高,和蜈蚣似的,纵横遍布,好几处破了皮,看着都觉得恐怖,覆上药酒后,他更是将指关节捏得发青,牙关格格作响,全身抖个不停,可就是不肯叫一声痛。

    “喂,太痛就哭出来吧,憋着不好。”我一边涂一边劝。

    石头吸了好几口凉气,才从牙缝里憋出声音:“男子汉大丈夫,决不在女孩子面前哭鼻子!”

    看着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小鬼,我无奈把动作放更轻柔了点,好不容易上完药,拍拍他肩膀道:“起来吧,咱们去厨房等你爹出来。”

    石头别过头去,低声道:“我爹还没说可以起来。”

    我更无语了,只好蹲在地上陪他等,两人一起数蚂蚁……

    数到第三轮的时候,铁头大叔终于出来了,满脸轻松,他快步走来,再次摸摸我的头,把受伤的石头抱回家去了。我外祖母和舅舅他们则看着我,笑得甜蜜蜜,再也不提毁容的事情,仿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