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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部分

统的名篇名著,还是各地的散集偏方,她都粗略通晓。她用几种寻常的草药配置成能迷惑人心的药,给曹植服下,让曹植变得木讷,呆滞,然后她犹如催眠一般在他的耳边灌输自己的意愿,待到当日的药性散了,曹植便恢复正常,可实际上,他会变得越来越残酷和冷漠。久而久之,那些意愿也仿佛成了曹植自己的,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只知道,有了那样的想法便要付诸行动。

    而那想法,那意愿,便是行刺曹丕。

    每一次,卢雨蝉都将药放入曹植的茶水中,常常是曹植在书房写字阅读或办理公务的时候,喝过茶水就变得神思恍惚,然后呆呆地坐着,任由卢雨蝉在他的耳边叨念着那些魔咒一般的言语,眼睛麻木地盯着墙壁上的挂画。

    那挂画是卢雨蝉的一个怪癖,无论在京城家中,还是随了曹植,她都会将两幅挂画带着,所以现在带到了苜蓿园里来。时间长了,挂画上的诗句,也像催眠一般进入了曹植的记忆。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薛灵芸依旧不动声色地前往苜蓿园,卢雨蝉扮出一副热情的模样,拉着薛灵芸直将好话说尽。有时,还要关了房门,两个人单独在屋子里,说是要说些女儿家的私房话,俨然将薛灵芸当做了闺中密友。

    薛灵芸不禁暗自得意。

    可是,每一次,支开了红萱,薛灵芸却不知道卢雨蝉正在故技重施。她将催眠的药放入饮用的茶水,薛灵芸喝下之后,待到再清醒过来,根本无法回忆起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可说话却越来越刁钻了,态度傲慢,甚至有一次将红萱骂了个狗血淋头。

    某一日。

    薛灵芸差红萱传了苍见优,在夜来阁里,设酒宴款待。红萱与苍见优皆感觉茫然,但却不能不遵从。那满桌的佳肴,喷香扑鼻,精美得无可挑剔。苍见优却没有吃几口,问了多次她此举的用意到底何在,薛灵芸却总是笑而不答。

    从白昼到黄昏,再到天黑,酒菜都凉了。薛灵芸施施然地站起来,端了杯子,走到苍见优面前,道:“这一杯,我敬你。”

    苍见优哑口无言,亦举了杯子。那冰凉的陶瓷刚触到嘴边上,突然,眼前凶光一闪,只见薛灵芸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小锋利的匕首,朝着苍见优的腹部用力地刺去——

    惊诧的呼喊声震碎了安静的夜空。

    鲜血,如迅速生长的藤蔓染上女子白皙的双手。

    那匕首咣当一声落地。女子呆呆地伫立在暗香疏影的园子里,煞白的月光,照出她妩媚的轮廓,美如天仙。

    良久。

    良久。她昏倒在地。

    那便是卢雨蝉对父亲所说的,女儿自有办法。她知道苍见优对她起疑,也觉察出薛灵芸对她的殷勤过于诡异,她便用对付曹植的方法催眠了薛灵芸,使她迷失,灌输给她刺杀苍见优的意识。然后,便有了薛灵芸行刺苍见优的那一幕。

    那一幕,惊心动魄。

    薛灵芸昏睡了整整一天一夜。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安然地躺在床榻上。夜来阁中里里外外幽深静谧,仿佛是一座无人的空宅。

    昨日发生的事情,突然在脑海里翻腾。薛灵芸胸中一痛,蓦地坐起,双眼瞬间变得红肿,满满的都是哀戚。然后就那么坐着,时而看自己白皙的双手,时而望向窗外的庭院。而当时将匕首c进苍见优腹部的那一幕,就像挥之不去的恶魔的爪子,勒住了她的脖子,堵着她的呼吸。她猛地号啕痛哭起来,嘴里还呢喃着,他死了。

    他死了。

    是我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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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念头像疯了一样敲击着薛灵芸,她感觉自己好像要被泥沼淹没了。她按着胸口慢慢地趴下去,伏在床边,不管怎么用力地咬住嘴唇,眼泪却还是无声奔涌,湿了白净的床单。她蜷缩着抱着自己的膝盖,像一只濒死的尺蠖。

    这时候,红萱推门进来,见状,忙奔过来扶起薛灵芸:“昭仪,您怎么了?”说话间,红萱看着薛灵芸的眼睛,她的眼睛里,之前有一圈浓浓的红血丝,此时已经消退了。薛灵芸抽泣着,抱着红萱:“告诉我,他没有死,他还活着,告诉我——”

    可是,红萱停顿了半晌,哽咽着,却还是说:“苍少将经太医抢救无效,当夜,当夜便死了。”

    说罢,一阵静默。

    如陷在沉寂的死水深潭,仿佛九霄之上的琼楼玉宇也都纷纷坍塌陨落。薛灵芸咬着嘴唇,咬出了血,却也不让自己发出哭泣的声音。但那眼泪,却仿佛是带着血,殷红,灼烫。红萱看得直心疼,便安慰地说道:“太医也给昭仪检视过了,证实您的体内有一种可迷惑人心的毒药,药性驱使您在自身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一些反常的举动,再加上——”

    “再加上什么?”

    红萱眼神闪烁,道:“苍少将临死前向皇上说情,皇上同意不追究,昭仪方可免于受责。”

    “他,替我求情?”薛灵芸冷笑着坐直了身子,泪水冲刷过的地方,在白皙的脸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痕印。

    “嗯。”

    “呵,求情啊——”这两个字撞进耳膜,薛灵芸凄然地笑了,笑得却比哭还要悲戚。她呢喃着说,“是我杀了他,他为什么还要替我求情?我应该死,死一千次一万次。红萱,我杀了他啊……”可是,纵然自己真的死了千万次,那个人,也是不能复活了吧。这无比清晰而残忍的念头一遍一遍侵袭着濒临崩溃的意识,她觉得自己是那么虚弱,那么无助,好像在一梦之间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陪伴守护在身边的朋友,还有那颗大无畏的鲜活的心脏。

    红萱站在旁边,咬紧了嘴唇,握着拳头捏着满手心的汗。半晌,她补充道:“昨日,皇上已下旨无罪释放了王爷。”

    语出,静默不减。

    仿佛这样一个原本能够令薛灵芸振奋的消息,像j肋一般寡淡无味。她的悲伤,太深,太重了。

    她呆滞地坐着。

    脑海里交替播放的画面,那白衣挺拔的俊俏容颜,始终,也只是苍见优一个人。那么清晰。那么弥足珍贵。回想彼此从初识以来的种种奇遇和摩擦,那份关怀与默契,那些争执与矛盾,全都戛然而止。再不能续演。

    她的心那么痛。

    她从未如此,希望自己的世界灰飞烟灭。

    纵是追忆。

    也枉然。

    红萱又唤了两声,薛灵芸方才渐渐地缓了一口气,道:“你刚才说什么?”

    “皇上无罪释放了王爷。”红萱重复道。

    是了,曹植。如今这一切,全是因为他。因为自己好管闲事的个性,累得苍见优丢了性命。她情何以堪?而且,为什么曾经自己以为无比重要的一个人,他脱困了,安然了,却也没有让她有一丁点的喜悦呢?

    薛灵芸勉强地收住了泪,诧异地问道:“为何突然就释放他了?”“因为太医在王爷的身上也发现了跟昭仪所中一样的毒,皇上暂时解禁了王爷,说是待查明真相再重新决定如何处置,但王爷这会儿只能留在京城,哪儿也去不得。”

    “太医为何无端端地去诊断王爷是否中毒?”

    红萱低头道:“是奴婢。因为奴婢随昭仪去天牢探望过王爷,看见王爷的神态举止,还有眼睛里的红血丝,这些都跟昭仪的状况相差无几。所以,奴婢就大胆地请求皇上也给王爷诊断,他竟同意了。”薛灵芸听罢红萱的讲述,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只觉得平日里的红萱循规蹈矩,不相干的事情决不多c一句话,今次竟难得地做了一回多事的人。她没有多想,只是说:“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昭仪?”

    “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说罢,红萱皱着眉头行了礼。走了两三步又停下来,回头道,“昭仪和王爷吃过太医开出的药方以后,毒已经解了。昭仪安心休养,别的事情,无须想得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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