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等升斗小民，就不配活在这人世？”
张郃默然不语，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朝廷说我等以妖言蛊惑人心，聚啸盗匪，为祸神州……”
“你可知道，无数饥民饿死在逃荒的路上，他们饿死在路旁，饿死在家中之时，那官府的仓库之中还有无数的粟米和肉脯！”
“这就是你的口中的汉禄？”
……
“尔等丰衣足食，便以为这天下俱是如此？真是可笑至极！”
张梁死前的言语又重新回荡在了张郃的耳旁。
张郃长出了一口郁气，他睁开了眼睛，盯着面前的许安问道：“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死在我手上的黄巾数之不尽……”
“张燕行军带着大队的家眷，你麾下有上千精骑，张燕麾下虽有万人但已是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若是你真想留下张燕。”
“在真定的时候，你就可以将他们的人头全都划到你的军功之中，那里沿途尽是平原，不可能会有伏击，骑兵来去如风，数万装备简陋的步卒不过只是待宰的羔羊罢了。”
张郃重新闭上眼睛，心中万千思绪纠缠在一起。
军中的戎马岁月皇甫将军对他的器重，光和七年的旱灾还有下曲阳的大战，军功被夺的屈辱，天使的讥笑，全都一起萦绕在他的心头。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
良久，张郃开口道：“你走吧，皇甫将军待我恩重如山，我张郃身为汉将不能委身事贼。”
许安也没有再继续劝说，许安知道张郃已经动摇了，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站起了身来。
“朝廷称我等为‘蛾贼’、‘蚁贼’，但我们其实只不过是想吃一口饱饭罢了……”
……
许安刚刚走出牢房，龚都便凑了上来，没好气说道：“为何不杀了那张郃，为人公将军报仇！”
张燕还有四下的将校也都看着许安，等着他的回答。
许安环视着身旁的一众将领，然后对着张燕问道：“你殿后的部队，在汉军的前锋下坚持了多久。”
张燕虽然不明就里，脸上不由浮现了难堪的神情，但是还是抱拳回答道“不到两刻钟。”
“听到了吗？”许安看着麾下的将校继续说道，“一部的军士，被汉军不到三百甲骑的前锋尽数击溃，所用的时间不过两刻钟。”
“从真定赶往井陉关的官道，几乎都是平原，现在难道你还觉得如果汉军星夜追击，你能安然赶到井陉关吗？”
密密麻麻的汗珠出现在了张燕的额头，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才发现有些不对的地方。
“大汉带甲之士何止百万之众，我们必须聚拢一切能聚拢的力量，我不想一辈子龟缩在太行山内，我没有忘记我的誓言。”
铠甲生虮虱，万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生民百遗一，念之断人肠。